作者:范进
简介:范进愣在原地,不久前还一起喝茶吃瓜的人,说没就没了?一觉睡醒,人世沧桑。“那唐伯虎呢?”范进紧张地问。王守仁说:“正德九年秋天,伯虎回了苏州,又被宁王派人‘请’到南昌。正德十年三月,听闻伯虎疯了,宁王将他放回苏州。”幸好有知无不言的王守仁在,否则这些事范进问谁去。“伯虎疯了?宁王对他做了什么?”范进痛心疾首。虽然他知道唐伯虎的画日后会很出名,但作为一本书里走出来的人,对唐寅的生平细节不太了解。
范进敢于出馊主意,因为他有一套独特的价值观。
问心无愧,只要他觉得自己做的不是坏事,就无愧。
至于世人怎么看?
为什么要根据别人的看法而活?你在教我做事?
但是,某一天他又在船上醒来,看着似乎老了几岁的王守仁,范进觉得……某种角度来说,他时不时失忆,也是一种报应。
他又失忆了,不记得自己怎么上的这艘船。
“阳明兄,我是不是又落水了?”范进叹气。
王守仁淡定地说:“你晕船昏睡过去,睡了不到半个时辰。该不会就这半个时辰,你又失忆了?”
范进沉重地点头,问:“现在是哪一年?”
王守仁早有心理准备,像倒豆子一样地说:“正德十一年八月,我刚升任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巡抚南康、赣州、汀州、漳州,负责剿匪。”
范进恍然:“恭喜高升。那我呢?我也升官了?”
“你被贬了。”王守仁解释,“正德六年,夏皇后诞生一个儿子,立为太子。正德七年,李东阳致仕,杨廷和接任内阁首辅。哦,你举荐的严嵩已经是国子监司业……”
“我为什么被贬?”范进的声音高了一些。
人人都升官,就他被贬?他犯天条了?
“你还问?”王守仁微微叹息,“你怂恿皇帝御驾亲征,他竟然真的出了居庸关,前进到阳和。大同总兵王勋收到一份皇帝的命令,落款是‘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
这个皇帝可真是听劝。
范进:“……所以杨首辅觉得是我出的馊主意,把我贬了?贬去哪里?”
王守仁说:“赣县县令。不久之前,盗贼谢志山夺取大庾,进攻南康、赣州,赣县主簿战死,赣县县令受伤挂印跑了。”
范进:“……我有点头晕,想再躺一会儿。”
希望一觉睡醒,发现眼前这一切都是梦。
当初因为南昌知府一职危险,蘧景玉想帮父亲蘧知府调任,范进跟周进还让王惠去填坑。
虽然说王惠功名心重,明知有坑也要去,富贵险中求。
但他们不把话说明白,有一些不道德。
报应来了……赣县县令,盗匪肆虐的核心地带,比南昌知府还坑。
最关键的是,知府正四品,可以被人称一句“太守”,属于中高层官员了。可从大理寺正到县令,就是名副其实的贬官。
范进眼睛一闭又一睁,发现自己还在南下的船上,只好随遇而安。
他跑去找王守仁:“王巡抚,小弟的命就在您身上了,您一定要缴清盗匪,让我蹭一蹭功劳。”
王守仁笑道:“你不是不在乎官职大小?既然如此,升官还是被贬有什么区别?在京城还是赣县又有什么区别?赣县离广东还近一些,你将来回家都方便。”
范进竟然被说服了。
对啊!在哪里摆烂不是摆烂?在哪里种瓜不是种瓜?
如果他死在赣县,就是他命该如此。
“回家乡?我的妻儿呢?他们还在京城?”范进终于想起家人。
王守仁说:“你说你义妹吧?他们还在京城。你的同乡伦文叙,正德八年秋天去世了。”
范进愣在原地,不久前还一起喝茶吃瓜的人,说没就没了?
一觉睡醒,人世沧桑。
“那唐伯虎呢?”范进紧张地问。
王守仁说:“正德九年秋天,伯虎回了苏州,又被宁王派人‘请’到南昌。正德十年三月,听闻伯虎疯了,宁王将他放回苏州。”
幸好有知无不言的王守仁在,否则这些事范进问谁去。
“伯虎疯了?宁王对他做了什么?”范进痛心疾首。
虽然他知道唐伯虎的画日后会很出名,但作为一本书里走出来的人,对唐寅的生平细节不太了解。
《儒林外史》没有唐寅传~~
王守仁安慰:“你不用太担心,伯虎回苏州之后疯病就好了,不久前不是还给你写过一封信?你去行李中找一找,或许你随身带着。”
范进连忙去翻自己的行李。
每次被时空深渊中不可名状的存在抽走光阴和记忆,他对自己的东西都会有陌生感。
比如眼前的随身物品,看起来是他的,却又想不起是什么时候置办的。
但他发现一双鞋,似乎是正德六年的那个春天,胡甜给他的做的。
他拿起这双鞋认真看,是同一双没有错!对他来说,正德六年就是不久之前,他怎么会记错!
看起来,这双鞋他是经常穿的!
那么问题来了,一双经常穿的布鞋,怎么历经五年还这么新?
这一刻,范进的心怦怦直跳。
有没有一种可能,时光并没有过去五年,确实就是一瞬间。
他的记忆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其他人?
还有另一种可能,他是从正德六年穿过某一个黑洞,直接来到正德十一年。
他没有这几年的记忆,别人记忆里关于他的存在,就像隔着一层纱……似乎有这么一个人,又似乎没有?
“哈哈!我不是失忆!而是根本就不存在那些事!”范进又悟了,一个人放声大笑。
船舱里有一个老仆,帮着众人照看行李的。
看到范进一下子发呆,一下子皱眉,一下子又放声大笑,暗暗腹诽,这个老爷脑子不太正常的样子。
这年头,脑子好的谁去赣县当官啊?
听说前一任赣县知县是自己给自己大腿扎一刀,然后以受伤为由挂印跑路的。
范进感受到老仆的目光,看过来:“噫?你是不是伯虎的老仆……老平安?你怎么在我这里?”
老平安说:“你可以叫我平安,但能不能不要加一个老字?我家老爷不久前给你写了一封信,就是我送给范老爷的。现在我蹭官船南下回苏州。”
“哦……”范进恍然大悟,“多谢老平安解惑。”
他终于找到唐伯虎的信,还是熟悉的字迹、熟悉的口吻。
唐伯虎的信思路清晰,看着并没有疯。他还在信中说,今年给吴县知县李经书画,写了一首《长洲高明府过访》的诗。
“唉!伯虎给高明府写诗,日后这个高明府可以像‘汪伦’一样出名?”范进捶胸顿足,“我应该让伯虎兄给我写一首《送范进下赣县》!”
老平安发现,范进的话不是客套,而是真的这么想。
实则现在的唐伯虎虽有“江南第一风流才子”的称呼,但并不算特别高层次的人物。
像范进这么推崇唐伯虎的官员,并不是太多。
唐伯虎之前去了一趟京城,没有得到皇帝或者哪位内阁高官的召见,回苏州之后才又不情不愿地被宁王召去。
“范老爷的话,我回去一定转告我们老爷。”老平安兴奋地说,“说不定他真的会给您写一首诗,祝您马革裹尸还!”
范进:“……我可谢谢你了。你要不要先去了解一下马革裹尸的意思?”
身为唐家仆人,这样乱用成语,有损唐伯虎的形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