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砚把这个月的账本整理好带回去给易平洲过目,他在厉大少身边呆了五年,是易平洲最得力的左右手。没想到刚弄好准备回去,就见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不由笑着上前。
瞥见春英躲躲闪闪的眼神,一副受惊小兔子的摸样,端砚唇边的笑意就更深了:“出来替顾姑娘买东西吗?怎么亲自来了,叫一个小丫鬟跑腿不就好了?”
春英怎么说也是王心蕊身边的大丫鬟,寻常事都用不着她亲自去办的。
端砚眼尖,一下子瞥见她怀里紧紧抱着的小盒子,想也不想就伸手去拿:“什么东西,我替你拿着吧,正好要回厉府……”
“不用,我自己拿着就好!”春英慌慌张张地要拿回来,不留神撞到端砚的手臂,“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小盒子摔开了,一颗东珠滚在地上,端砚脸色立刻变了,笑容褪得干干净净,一把抓住春英的手腕低声问她:“你不要命了,姑娘的东西都敢偷?”
“胡扯什么,我才不会偷姑娘的东西呢!”春英涨红了脸,气得要命,小心翼翼把东珠收到小盒子里面,又抱在怀里。
“那这是什么?”端砚抬头一看,才发现两人站在一家当铺前面,脸都白了,哆嗦着问道:“难道你……不,你家姑娘要当掉这颗珠子?”
春英为难地皱着脸,小声说:“你别告诉你家少爷,我家姑娘准备过几天就赎回来的。”
端砚一张脸也皱成一团,自从跟着易平洲之后,他很少为一点小事操心,日子过得滋润,所有人都对他毕恭毕敬的,再不是平常任人打骂的小厮。
但是这事,还真让他发愁了。
“顾姑娘月钱不够用?还是哪个不长眼的克扣了?”端砚纳闷了,厉家从来不吝啬,王心蕊那点月钱应该不少,又用的地方不多,怎么会穷到忽然要到当铺来?
他忽然眼前一亮,拍手一笑:“是不是大少送了那么多的东西给顾姑娘,姑娘这是打算送回礼了?”
也是,以易平洲的眼光,普通的回礼哪里能入得了眼?
“顾姑娘真是费心了,其实回礼只在心意,不是有句话说的,礼轻情意重,心意到了,送什么东西都可以的。”
端砚自顾自地说完,见春英没反应,不由奇怪:“怎么,难道顾姑娘有什么困难之处?要是手头紧想买什么贵重的,尽管跟大少开口就是了。”
“不,不是,姑娘就是要给大少买回礼,我说回礼太轻不好,姑娘的体己钱不够,这才会把东珠拿出来当掉的。”春英苦着脸,怎么也不敢说,王心蕊其实是要给韩先生回礼的。
她刚才不觉得,如今端砚一提起,不给易平洲回礼,实在说不过去。
虽然韩先生的礼物,王心蕊感动又欢喜,但是大少爷送的东西更多,又是一品衣的衣裙,又是上好的文房四宝!
再说,大少送礼,姑娘回礼,一来一往,他们不就成事了?
春英越想越美,越发觉得自己真聪明,之前怎么就没想到这个撮合两人的好法子?
纵使易平洲平日冷冰冰的,但是对王心蕊是真的好,细心又体贴,方方面面都想到了,不得不说是一个好夫君的人选。
有貌有才有钱,身边又没有其他女人,洁身自好……
春英怎么想,都觉得易平洲哪里都好,连忙用力点头:“我这就回去,让姑娘准备准备……不过回礼太轻,大少爷真的不介意?”
易平洲虽然什么好东西都见过了,可是回礼太轻,会不会不高兴?
端砚摆摆手,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就差指天发誓了:“放心,我跟着大少这么多年了,我对他最了解,肯定不会介意的!”
只要王心蕊送的回礼,就算是一块石头,易平洲估计都会喜欢的。
春英似懂非懂地点头,哆嗦了一下,千万不能让易平洲知道姑娘原本想送的人是韩先生:“那就好,不过回礼这种事还是不能太马虎……”
她抱着盒子转身向当铺走了两步,被端砚拉住了,他无奈地问:“你还要进去?”
春英点头:“送回礼,怎么也不能缺了点银钱!”
她不完成任务回去,怎么跟姑娘交代啊!
自己如果没当掉东珠,还私下答应送易平洲回礼……
光是想想,春英就深感内疚,怎么也不能抱着东珠没带银子回去吧?
端砚叹气,指着当铺说:“你要是进去,我保证今晚大少就会派人寻你。”
春英后背一寒,原来姑娘还是想的太好了。以为能瞒住两三天,其实一晚上都遮掩不住:“那……那怎么办?”
“凉拌!”端砚拖着她往准备好的马车走,没好气地道:“马上跟我回去,一刻钟都别停留。你只要多呆一会,很快就会传到大少耳中。”
春英左看右看,难不成易平洲有千里眼还是顺风耳,怎么会知道?
但是被端砚一说,她只觉后背凉凉的,只好灰溜溜地坐上了马车,原样打道回府了。
王心蕊见春英回来,这才松了口气:“怎么样,当了多少银钱?”
春英哭丧着脸,急忙关上门才答道:“姑娘,没银子……我在当铺门口遇到端砚了,只好先回来。”
“端砚?”王心蕊一怔,端砚知道了,那么易平洲会不会很快也知道自己想要当掉东珠?
“他怎么说?”
“好说歹说,总算愿意替我遮掩一下。”春英抿着唇,端砚一开口就要走了她两个荷包一双鞋子,可惜自己还不能拒绝:“姑娘放心,端砚答应了,就绝不会跟大少告密的。”
王心蕊瞅了她一眼,好笑道:“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跟端砚这般熟悉了?还替他的人品担保,生怕我怪罪似的?莫不是……你们两个……”
“姑娘,这事不能乱说,我跟端砚……没什么的!”春英被她打趣得满脸通红,跺着脚嘟嚷不依了。
“对了,其实有件事……”她不敢隐瞒,一五一十把答应端砚的事说了出来,王心蕊越听越是无奈。
“你怎么就答应了?”王心蕊在屋内来来回回地转悠,送易平洲回礼?天知道这位大少爷喜欢什么,她又有什么是能拿得出手的。
“那时候,不答应不行啊。”春英缩了缩脖子,心里觉得十分对不住她,又道:“不如姑娘绣个荷包给大少爷?”
“不行!”王心蕊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瞪大了双眼:“送了荷包,大太太说不准以为我要勾引大少爷,还不找人撕了我?”
春英嘟着嘴,喃喃道:“荷包不行,鞋子更不行,那还能送什么?”
王心蕊扫了眼,瞥见桌上翻开的游记,忽然灵机一动:“我想到了,送个小巧简单又能用的就好。”
“那是什么?”春英好奇,忽闪着一双眼睛。
王心蕊一指点在唇边,笑了:“不能说,要是说了,你又去告诉端砚怎么办?”
春英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她又被打趣了,扑上去跟王心蕊笑闹在一起。
“什么事,让顾姑娘这般高兴?”凌大娘笑眯眯地进来时,手上捧着一幅画卷。
“没什么,”王心蕊稍稍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迎了上来:“凌大娘怎么来了?”
“给姑娘送好东西来了,”凌大娘笑着,把画卷往春英手里一塞:“替你姑娘收好了,别弄脏弄坏了啊。”
“这是什么?”王心蕊好奇,眼睛紧紧盯着春英手上的画轴。
春英也按耐不住,慢慢展开,王心蕊看得怔愣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这不是大少爷的画,怎么送这里来了?”
“大少爷见你喜欢,反正他画了一堆都扔在旁边,等着蒙尘,还不如送给姑娘的。”凌大娘说完,又笑得意味深长:“我听端砚说了,劳烦姑娘费心了。”
王心蕊头皮一紧,悄悄瞪了春英一眼。都怪她私自主张,答应了端砚,让自己如此尴尬。
春英低着头,调皮地吐了吐小舌头。要不是她急中生智,如今早就让易平洲知道姑娘想当掉东珠给韩先生送礼了,厉大少哪里还会好心送这幅画过来!
“多谢大少爷的画了,”王心蕊笑得勉强,易平洲越是送东西了,她越是不能安心。
这位大少爷,拒绝不得,不收还不行,实在强势得紧。
估计当人上人久了,习惯了这种口吻,不容许别人忤逆他的意思……
凌大娘似是看出王心蕊的尴尬和不好意思,笑道:“姑娘也莫要太介怀了,今儿姑娘在韩先生那里作画拿了头筹,韩先生就把另外一幅画送给大少爷了。”
王心蕊点头,又疑惑道:“二少爷也说喜欢韩先生那幅画,究竟是什么样的画,韩先生居然没给我?”
听厉昭的意思,那幅画不能给她,如今转手给了易平洲,自己又是好奇,又是觉得不痛快!
难道韩先生还看不起女子,送的画作也瞧着人送的?
虽然给的那幅爹爹的肖像画,王心蕊还是很喜欢的。但是别人差别对待,心里总有些难受。
凌大娘乐不可支,摇头道:“那画作姑娘要看还早了些,过两年再看不迟,大少先替姑娘收着就好。”
王心蕊越听越糊涂,只知道一件事,易平洲想独吞画作就算了,居然还找什么替她收着的借口?!
看来她是别想拿回来了,心里难免有点遗憾。
凌大娘刚走,夏草去匆匆来了:“二太太让姑娘去月夕院,华家表哥来了。”
“表哥?”王心蕊想了好一会,才记起来,伯娘的侄子聂睿羽在外地跟着一位老师苦读,将近十年没回来,怎么突然到厉家寻她们?
光是想到伯娘的嘴脸,她总觉不会是什么好事。
“十年没消息,突然上门不会又是借钱吧?”春英不高兴地冷哼,华月喜刚嫁入厉家的时候,华家伯娘没少来借钱,谁知道她的侄子会不会一副德性?
夏草面色有点不好,神神秘秘地低声说道:“二太太叫姑娘心里有准备,当初老爷太太还在的时候,见聂公子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就早早定下了给姑娘……”
王心蕊愣住了,她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居然有个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