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玉颜出门时是跟许氏打过招呼的,说是去看望元姝锦,但那时徐晏时已经进宫上值去了。为了下月可以多些空闲时日,他跟皇帝申请这月的休沐全都取消了,每日都是早出晚归。
今日处理完事务天近昏沉,刚下马车就碰到了刚要进门的徐玉颜,徐玉颜心里咯噔,暗道不好,她阿兄最不喜她晚归,说一个女子在外危险,每次她听话本入迷了忘了时辰都会被徐晏时亲自逮回去,然后罚抄。
徐晏时眸子微眯,语气冷厉。
“徐玉颜,为何现在才回府?”
徐玉颜满脸委屈,是亲兄长无疑了,徐晏时平日都是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可每次教育起她来那气势却比那寒潭里的冰还要冷。
徐晏时垂目视线落在徐玉颜那粉红锦绸袖摆上,淡淡道。
“那是何物?”
徐玉颜懵圈的朝着徐晏时的视线低头,顿时心中炸裂!那绣嫁衣的针线是何时别到她袖子上的!
少女僵硬的抬头,声音软糯又心虚。
“阿兄……”
徐晏时垂目,眼睫轻挑,温声道。
“今日去哪了?”
“去将军府了。”
暗红官服下男子面如冠玉,那视线一直落在那根细细的绣针上,伸手道。
“取下来,也不怕伤着自己?”
徐玉颜闻及马上把那根娟秀的针取下,递给徐晏时,最后在她阿兄几句话下,把在将军府的一切都事无巨细的全盘托出。
徐玉颜抿唇,不敢去看她阿兄的神情,但事实上徐晏时并没有生气,反而脸上似乎还带着隐隐的无奈笑意。
“她绣到哪了?”
徐玉颜当即反应过来徐晏时说的是元姝锦,怯生生开口道。
“元姐姐,今日刚绣完一翅。”
说的是那嫁衣上的凤鸟,岂止是一个翅膀,那还是今日徐玉颜绣了一大半才绣完的。但是她不敢说,心里暗道。
“元姐姐,我实在不是有意要出卖你的。”
徐晏时闻言轻笑,出乎徐玉颜意料的让她以后不要这样做了,徐玉颜连忙点头然后跑开了。
休整过后,男人一身天青锦袍,气质如玉,比起那庄重的暗红朝服更显风雅。
徐晏时垂目,看着手里那根细细的绣花针,抬眼唤来季风淡淡道。
“去将军府一趟。”
季风睁大眼睛,支支吾吾,刚想说,不是他自己说的未到娶亲之日不能见的吗?他前些日子还问郎君,这婚事要不要去跟元娘子解释一下,毕竟从赐下婚姻到今日,徐晏时和元姝锦都还未见过面。
“只是去看看,不见面。”
季风咋舌,心道。
“不见面,就看看,有什么意义?”
心里想着,不经意就看到徐晏时手中的绣花针,才明白,原来是去送针的,不过这堂堂将军府,会缺一根绣嫁衣的针?
清辉洒在月白衣裙上,暗纹如同摇曳的花影,与此同时,窗口的微风吹得女子的衣衫与裙带都在舞动,朦胧月辉洒落。
“娘子,我帮你把窗子合上吧,如今已入冬,这么吹下去会着凉的。”
春桃看着元姝锦担忧的伸手就要去关窗,却被她制止了,手里拿着那华丽的嫁衣,又伸手摸了摸那上面的刺绣,叹气道。
“窗一关,我就真的要睡着了。”
芙蓉也上前劝道。
“那明日早些起来再修便是。”
元姝锦摇摇头,看了左一眼右一眼,两个丫鬟当即明白了她的用意, 连连摇头道。
“娘子,这嫁衣得您自己绣才对,奴婢们帮你绣了,那寓意都不对了。”
主仆三人,你推我推,屋内热闹无比。
一轮半圆的月悬于天幕之上,月下院内窗外的一高大树下立着二人,前者在月影的衬托下清冷出尘。
“郎君,这元娘子真……”
“懒”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徐晏时一记眼神咽了回去。
他们在外面等了许久,直到屋内灯灭,男子缓缓开口道。
“去把那嫁衣取出来。”
季风惊诧,偏头见徐晏时面色淡然,仿佛只是在外散步一般,他家郎君还真是……连偷都说的这么正直。
片刻后,一件华丽端庄的嫁衣出现在了月下,季风吸了吸鼻子,掐着嗓子问道。
“郎君,接下来怎么办?”
“回府?”
回府!季风不太确定的迟疑道。
“郎君是说,带着它?”
指了指手上的华服,不敢置信的看着徐晏时,觉得定是他家郎君觉得元娘子绣的实在是太丑了,看不下去,所以才要待回去自己绣,等等!自己绣!
“郎君你不会是要替元娘子绣这嫁衣吧?”
他家郎君白日要入宫述职,夜里还要绣嫁衣,这不得累死!顿时有些心疼徐晏时了,可是几日过去后,他才发现,最该心疼的其实是他自己。
为了不被元姝锦发现,每夜徐晏时绣完之后,又会让季风赶在天亮之前送回去,在她们入睡后又带回来,季风想着日后他家郎君成婚,他一定要讨一个大红包,不然都对不起自己眼下的那一团乌青!
“春桃、芙蓉,你们有没有觉得我的绣技是越来越好了,比之前要好了太多!”
这日清晨元姝锦拾起那嫁衣,指尖拂过那精巧绣纹,心里还有些自豪。
春桃看着那绣样,也十分惊讶,直言道。
“娘子,岂止是好了太多,跟之前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芙蓉闻言放下手中擦着屏风的抹布,净手后走了过来,不敢置信的看向元姝锦。
“娘子何时竟学会了如此精湛的苏绣!”
元姝锦蹙眉疑惑的摸了摸那纹路,苏绣?她从未学过苏绣,也不知苏绣是何模样,原还以为自己的绣技是练了这么久熟能生巧了。
女子眼睛一转,好像心里好像猜到了什么,莫不是之前徐家妹妹帮她绣嫁衣的事被他发现了?想到那日徐玉颜看到自己绣的嫁衣时那紧皱和难以启齿的样子,惭愧的挠了挠头,随后又解脱般伸了个懒腰,欢快的摇头晃脑。
“不绣了!春桃拿我那话本子来!”
“不行!家主嘱托了,一定要我们看着你把这绣完,而且话本都被家主收走了。”
春桃和芙蓉齐齐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