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牧川
简介:果然,很快便有一名僰人抬手指着白骨,质问阿各首领,声音里藏着几分愠怒,“首领,你赶紧说两句啊,只要你对岩神起誓,跟我们说这些唐人的话都是假的,这节骨头不是你滴骨验亲所用之物,我们就相信你,立马将这些唐人当场打死!”果然,很快便有一名僰人抬手指着白骨,质问阿各首领,声音里藏着几分愠怒,“首领,你赶紧说两句啊,只要你对岩神起誓,跟我们说这些唐人的话都是假的,这节骨头不是你滴骨验亲所用之物,我们就相信你,立马将这些唐人当场打死!”
一千个嘴把式,不如一个手把式。
张牧川微微一笑,知道狄仁杰细致观察过阿惹身上的伤口,左手一甩,将手中的唐刀掷向阿各首领身后的一面墙壁。
嘭地一声撞击闷响,刀柄插入墙壁石块的缝隙中。
狄仁杰看了看墙上的唐刀,恍然道,“剖开阿惹肚子的是墙壁,也是阿惹自己!难怪我看见那伤口是刀锋向下形成的,平直且均匀……”
张牧川点了点头,“阿惹或许就是担心别人通过伤口刀锋向上还是向下,判断出他是自杀还是被人谋害,所以才会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你在阿则家里墙壁上看见的不是猪血,而是人血,那面墙壁便是阿惹剖开自己肚子的证据,为了销毁证据,他让阿则把墙壁弄出一个破洞,又在上面粘上些许猪毛,以此引导大家作出错误的判断。”
狄仁杰满脸崇敬地望着张牧川,问道,“叔父,你是怎么识破的?”
“破洞的上侧,左侧、右侧有猪毛能说得通,但下侧也有猪毛,这就说不过去了,猪在穿墙而过时,受体型的影响,肚子上毛不可能留在破洞边缘。而且,那破洞边缘的猪毛颜色,柔软度都是一样的,显然是属于同一部位的猪毛,你觉得这可能吗?”张牧川耐心解释道,“另外,猪血与人血虽然非常相似,用眼睛几乎不可辨别,但两者的味道还是有些差别的。”
“破洞的上侧,左侧、右侧有猪毛能说得通,但下侧也有猪毛,这就说不过去了,猪在穿墙而过时,受体型的影响,肚子上毛不可能留在破洞边缘。而且,那破洞边缘的猪毛颜色,柔软度都是一样的,显然是属于同一部位的猪毛,你觉得这可能吗?”张牧川耐心解释道,“另外,猪血与人血虽然非常相似,用眼睛几乎不可辨别,但两者的味道还是有些差别的。”
“至于阿惹他们凭什么确定我们会插手……其实,他们并不确定,只是在赌。与其饱受煎熬地活着,不如用自己的死赌一个可能,这是世上许多苦命人都会做出的选择。为了增大这个可能,阿惹在往来此间的必经之路上留了岩画,只要有人看出其中的含义,便会来到村里,即便阿惹已经死去了很久,但他的故事一定会被传下来,有心人想要调查,就绕不开僰童福报的秘密。”
“岩画是一道筛选,能够看出其中含义的人,必然不是蠢蛋,那么就很有可能猜出僰童的秘密,阿惹利用的是人对于未知事物的好奇,也利用人们对于坏人坏事总是印象更加深刻这一点……”张牧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惋惜地说道,“阿惹如果是个唐人,说不定能明算科及第,这里面的算计,对于人心的把握,都是绝妙。”
听了半晌的狄知逊砸吧一下嘴巴,忽然道,“我就纳闷了……这阿惹为何一心寻死,他父亲又没死,只是被卖了而已,他有这份心机,不如思考怎么离开这里,把他父亲找回来。”
张牧川听了这话,心中陡然生出了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但又说不出为何感到不舒服,只是摇了摇头,回应了狄知逊一句,“人海茫茫,如何去找,与其把一生浪费在虚无缥缈的事情上面,不如拼死一搏,为他父亲讨个公道,摊开这石头大寨的腌臜!”
张牧川听了这话,心中陡然生出了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但又说不出为何感到不舒服,只是摇了摇头,回应了狄知逊一句,“人海茫茫,如何去找,与其把一生浪费在虚无缥缈的事情上面,不如拼死一搏,为他父亲讨个公道,摊开这石头大寨的腌臜!”
“讲得好啊!我这山明水秀的石头大寨,在你的三言两语之间,竟成了污秽肮脏之地!”
一直沉默着的阿各首领冷笑两声,漠然地盯着张牧川,语气冰冷地说道,“我听人说,唐人律法讲究铁证如山几个字……敢问尔等可有什么证据证明方才的言论?如若没有的话,那便是恶意揣测,我石头大寨虽是一个山野小村寨,但也不会任人欺辱!”
张牧川面色如常,似乎早有预料一半,右手轻轻抖了抖,黑布立时展开,缓缓飘落,露出手上那个形如大肘子之物的真容。
缅伯高原本听他们讲得头昏脑胀,此时见到张牧川抖开了黑布,瞬间来了精神,凑上前去,欣喜道,“哎哎,你们聊,我正好拿你们的故事下菜了……终于可以往肚子里填点实在的了,不瞒诸位,我这人啊,最喜欢吃的就是……”
话刚说了一半,戛然而止。
躺在张牧川手中的并非皮焦肉嫩的大肘子,而是一节森森的白骨。
从白骨酥化的程度来看,该是把陈年老骨。
立在张牧川身旁的狄知逊距离白骨最近,在黑布展开的那一刻便嗅到了腐烂刺鼻的气息,当即接着缅伯高的话,惊声叫了一句,“白骨!”
缅伯高顿时急了,“哎……哎,你可别胡说啊,谁喜欢吃这玩意啊!约!”
张牧川瞧见阿各首领作势就要发难,抢先道,“贡使大人,您不是让我帮你在这石头大寨附近找些令人难忘的纪念品吗,这便是了!”
缅伯高瞪大眼睛,“我几时这般说过?”
张牧川扭头看了看狄仁杰,眨了眨眼道,“怀英,贡使大人有没有说过让我在这附近寻些纪念品的话?”
狄仁杰面色一僵,正要摇头,却被张牧川的右手按住了脑袋,生硬地转而点了点头。
“您瞅瞅,小孩子是不会说谎的!”张牧川笑眯眯地说道,“若是您实在不信,可再问问狄长史,我大唐官吏向来以诚实享誉四海。”
“您瞅瞅,小孩子是不会说谎的!”张牧川笑眯眯地说道,“若是您实在不信,可再问问狄长史,我大唐官吏向来以诚实享誉四海。”
缅伯高扭头看了看狄知逊,后者刚抬手抚须,才说了“我不”二字,他却摆出一副已经懂了的姿态,“狄兄,你不用多言了,我已经明白,你是不是想说你不愿意让我难堪,没关系的,人难免有记忆模糊之时,譬如我时常明明已经给大鹅喂了吃食,但总是忘记,又喂了一遍……嗐嗐,牧川兄弟,即便我让你取些纪念品,你也不该挖人祖坟啊!”
狄仁杰吸了吸鼻子,插了一句,“不是祖坟,是新打的棺材。”
缅伯高瘪着嘴,“新的也不行啊……哎哎,这不对吧!新棺材里面怎么会是烂骨头?”
张牧川呵呵一笑,面向屋中的僰人说道,“你们瞧见了吧,就连喝醉酒了的贡使大人都认出了这是陈年老骨,想必没人会觉得这属于刚下葬不久的尸体吧,但它确实是我从阿惹父亲的棺材里取出来的……你们仔细瞅瞅,这上面还有两滴干透了的血痂印记呢!我听阿则说过,为了验明阿惹和阿古谁是亲生子,阿各首领曾带着两人的血液到悬棺处滴骨验亲。”
张牧川说到此处,便住了嘴,往下的话,已经无需他再说出口。
果然,很快便有一名僰人抬手指着白骨,质问阿各首领,声音里藏着几分愠怒,“首领,你赶紧说两句啊,只要你对岩神起誓,跟我们说这些唐人的话都是假的,这节骨头不是你滴骨验亲所用之物,我们就相信你,立马将这些唐人当场打死!”
果然,很快便有一名僰人抬手指着白骨,质问阿各首领,声音里藏着几分愠怒,“首领,你赶紧说两句啊,只要你对岩神起誓,跟我们说这些唐人的话都是假的,这节骨头不是你滴骨验亲所用之物,我们就相信你,立马将这些唐人当场打死!”
阿各首领面色难看地瞟了那名僰人一眼,就算他此刻想抵死不认也不行了,一则他怕以神灵起誓说谎,会遭到报应,二则如若他说张牧川等人所言尽皆是谎话,那么身旁这些激愤的同胞就要将张牧川等人当场打死。
杀了给圣人进贡的使者,以及狄知逊这样的朝廷命官,他就是有一百颗脑袋都不够砍!
或许圣人原本不知道缅伯高这人,但若是狄知逊死在此处,那圣人必然会知晓,届时圣人心里便会想,啊呀呀,你连给我进献礼物的人都敢杀,这是要造反啊!
而造反的下场都不太好,从贞观元年开始,已经有太多人头滚滚的例子。
阿各首领在那人头滚滚的景象里,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脑袋,当即打了个哆嗦,重重咳嗽了几声,“他们说的……都是真的,这骨头确实是我前日滴骨验亲所用,而阿惹的父亲也确实没有死,被我卖去了戎州……只不过,这一切都是为了咱们村寨的人日子过得越来越好,想要得到,总得付出代价。”
阿各首领在那人头滚滚的景象里,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脑袋,当即打了个哆嗦,重重咳嗽了几声,“他们说的……都是真的,这骨头确实是我前日滴骨验亲所用,而阿惹的父亲也确实没有死,被我卖去了戎州……只不过,这一切都是为了咱们村寨的人日子过得越来越好,想要得到,总得付出代价。”
周围原本愤怒的僰人忽而沉默了。
阿各首领接着说道,“僰人生来就是做牛马的命,你们以为没了我把六十岁以上的僰人卖出去,就不会有人强买强卖你们了吗?不!没有我从中斡旋,只会有更多的僰人被拉去做牛马!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现在我们弱,唐人强,那我们就是牛马,有朝一日,若是有比唐人更强的存在,那么唐人也会沦为两只脚的牲畜!”
“你们跟着我,至少可以安然活到六十岁,就算最后被卖了,也能给子孙留下一贯钱,这还不够好吗?”
“不管你们此刻怎么想的,我只有一个请求,我们僰人的事情,我们自己关起门来解决,那些不属于这里的人应该尽快驱逐出去!而破坏我们村寨和谐之人,应当狠辣铲除,以免往后还有人来对我们僰人的事情指指点点!”
深吸一口气,阿各首领目光冰寒地盯着张牧川,“那对父子和缅氏可以离开,你这搬弄是非的小人必须留下来!”
话音一落,那些方才目光闪烁的僰人突地抬起头,像是被阿各首领的话打动,暂且搁下悬棺福报之事,表情狠厉地看向张牧川,决心先除掉这个外敌。
话音一落,那些方才目光闪烁的僰人突地抬起头,像是被阿各首领的话打动,暂且搁下悬棺福报之事,表情狠厉地看向张牧川,决心先除掉这个外敌。
张牧川轻轻一叹,“看来不论是在什么地方,转移内部矛盾的最佳办法,都是发起与外敌之间的战斗……说不过,就要打,你们很没品啊!”
在僰人威势的压迫之下,缅伯高抱着大鹅缩到了墙角。
狄知逊则是捂着狄仁杰的眼睛,拉着儿子退到旁边,嘀嘀咕咕着,“不要看,不要听……等一下会很暴力,很血腥!”
阿各首领见不相干的人已经退开,于是挥了挥手,用土话喊了句,“杀了他!”
十几名僰人登时一拥而上,表情变得比山林间凶恶的猛兽还要狰狞!
张牧川看着那些僰人扑向自己,脸上却没有泛起一点波澜,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扭动几下脖子,满脸漠然道,“杀我?真是给你们脸了啊!”
话音一落,张牧川整个人气势陡然一变,冷酷而肃杀,仿佛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