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结婚吧。”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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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睡前,温姝宜将这两句话反反复复想了半天。
周怀生的这些话,像是往她沉寂已久的平静湖中投入了一颗很小的石子,原本是微不足道的,可却因为这个始作俑者是他,所以毫无征兆的搅起了波澜。
她思绪很乱,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刻。
周怀生怎么可能会喜欢我?
温姝宜在心底里问了自己无数次,甚至辗转回忆,试图从过去里寻找些什么蛛丝马迹,可她熬到凌晨一点也没想出来,反而愈加痛苦,最后也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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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年末,周怀生更加忙碌起来,生意上有很多事离不开人,新店也顺利开业,他一忙就是半个多月,连睡觉的时间都少得可怜。
偶有空闲,也是照常同她相处,时不时在微信上跟她联络,大多时候是关心,尽管他表达的不太自然。
那天的话像个乌龙,刻意的被两人遗忘。
日子也就这么相安无事的过下去了。
冬至那天温姝宜在家陪喻卿,母女两人按照惯例一起准备饺子,温姝宜去超市买了肉馅和菜回家,刚和好面,周怀生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南淮那边新开了个餐馆,要不要去尝尝?”
其实是他自己的地方,但不好太直截了当的说明,只能寻这么个由头,且冬至也是温姝宜的生日,他虽忙得昏天黑地,但也清清楚楚的记着,甚至一早就在寄云天准备下了。
结果还未等她回答,喻卿就突然晕倒了。
温姝宜着急得不行,连忙背她下楼,连手机也在情急中摔下了楼梯,她不顾一切开车前往医院,当时是晚上五点,就算跟医院隔着两条街的马路上也被晚高峰堵得水泄不通。
后座是脸色越来越差的喻卿,她也没想到周怀生会这么快出现在她身边。
最后,是他抱着人事不省的喻卿拼命跑了两条街到了医院。
甚至走了急诊的绿色通道,又请了副院长来看。所幸抢救及时没出什么大问题,只是化疗副作用长期缺乏营养贫血导致的昏迷,用上补液很快就会醒来。
温姝宜也直到这时,那颗悬着的心才算稍稍放下。
“怀生哥,真的谢谢你。”
他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样子,“跟我不用这么客气。”
医生又喊家属去拿药,温姝宜先他一步跑开了。
喻卿醒来时,只有周怀生在她身边照顾。
“怀生,怎么是你啊,姝宜呢?”
“姝宜去楼下帮您拿药了阿姨,怎么样,哪还觉得不舒服?”
周怀生关切看向喻卿,向她解释自己在这的原因。
“我本来有事找姝宜,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断了电话特别着急,正好在附近就赶紧过来了,还好您没事。”
他现在仍然后知后觉庆幸自己给温姝宜打了电话,同时也有些后怕。
护士正好来换点滴,闻言也同喻卿开口夸赞一句。
“大姨,您这女婿真是够尽心的,一路跑着送您过来,到医院的时候满头大汗呢!”
喻卿看看眼前的周怀生,这才算是明白过来。他是又帮了她们一次。
“怀生啊,又给你添麻烦了。”
喻卿声音虚弱,周怀生听完后连忙摇了摇头。
“阿姨,我就是用来麻烦的,您和姝宜的事就是我的事。”
他语气坚定,内心也又一次义无反顾的想了清楚。
她这个人,她这个家,他想竭尽所能护在身后,能护多久就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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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姝宜排队拿完药后就上了楼,电梯上行这会儿,她盯着那块显示屏思绪放空,这些日子以来一直紧绷着让自己保持冷静,可今天遇上这样的突发情况,到底还是怕的,她甚至不敢想,如果没遇上周怀生又会怎样。
这么多年,她努力让自己长成一棵树,风雨飘摇,迎雪落叶,接受疾风骤雨,偶尔也羡慕旁人有枝可依。
如今,她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孤立无援,内心那点犹豫和不安像是把圆珠放在盘子里,珠子从这边滚到那边,始终动个不停。
温姝宜觉得她也如此。
也不知怎的,又想起周怀生的那番话。
出了电梯,却撞见了此时此刻最不想看见也不应该看见的人。
她那个分手两年的前男友蒋澈,如今成了医生正站她跟前,胸前的蓝白色工牌,也毫无遮挡的进了她的视线。
确确实实是他无疑。
她愣了愣,觉得呼吸紧促,男人高大身躯伫立在前十分有压迫感,于是没给自己一个感慨的时机,直接越过他向走廊走去。
“温姝宜。”
蒋澈突然开口,看向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一字一句问:“有必要这么躲着我吗?”
她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他。
原本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今默不作声怕是不能了。
捏着塑料袋的手发紧,温姝宜对上他的目光后笑了笑。
“那你想多了,我跟你没有丝毫寒暄的必要。”
这话说完,头也不回的便转身离开。
遇见蒋澈,算不得什么意料之外。
她一早就听说,蒋澈如今调到京平三院,还只是一个刚开始的住院医。这个工作机会,恐怕全仰赖他如今的女朋友才得来的。
当初两人分手时,蒋澈就跟他撕破脸了,他当初违反约定,要温姝宜替他打点关系,胃口实在太大。他实习时在三院实习,跟着外科的一位主任医师学习,他想成为这位主任的学生,但是那位主任手下的名额早已招满了。也不知道他从哪打听到,温姝宜家里跟院长有层关系,所以他想让温姝宜帮他一次。
这样的走后门的事情她当然不屑,两人价值观不同也算是成了分道扬镳的理由,爱情说起来无非是人性的取舍,她深知每个人都有自私阴暗的一面,可她当时无法接受人性的阴暗面,更不想看着从前一个赤诚少年在社会规则前屡屡弯腰卑微讨好。
总而言之,当时结束的不怎么体面。
如今遇见,自然也不是什么需要寒暄的关系,当然是能走多远走多远。何况她事多得很,不希望自己的时间浪费在没有希望的人身上。
她步履匆匆,像一道风离开蒋澈的视线。
不会去看也不愿去看身后视线热切的男人。
温姝宜快刀斩乱麻一般的行事风格,可在一旁目睹这一情景的周怀生就并不这样想了。
他在病房里见她许久未归,不放心出来看看,不过刚走出走廊就看见了这一幕,站她对面的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可他还是认出来了,记忆里同她有关的人深刻入骨,更何况他早就听任原跟自己透露过消息了。
“你怎么出来了?”
她走上前,正好看见周怀生不算平静的脸,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眉头皱起瞧他,“是不是我妈有事?”
周怀生急忙否认。
“我是出来找你的。”
温姝宜不知道他要说什么,打算先进病房,他却在她即将离开时拉住了她的手腕。
“阿姨没事,吃了点东西已经睡下了,任原说没什么事明天就能出院。”
这层是 VIP 病房,人流不多,出了电梯的大厅里也格外安静。
他声音放低,语气也愈发平缓。
“今天你生日,我陪你吃点东西。”
那一瞬间,她仿佛被雷击中,心里有多了些异样。不被记住太久,自己遗忘太久,旁人一点细节就让她自己筑起来的城堡悉数击溃。
这晚,周怀生在病房外的休息室里陪她度过了一次难忘的生日。
温姝宜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变的戏法,弄来几样精致可口的饭菜和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除此之外,还有一块提前做好但来的路上出了点小状况已经花了的蛋糕。
他有点失落,也后悔自己没有跟人交代清楚。
“是拜托了店里的工作人员去订的,没亲力亲为,所以算不上为你做了什么。”
周怀生唯恐在她这个时候还出什么状况,但还是很不出意料的发生了,他没怪旁人做事不力,只觉得是自己不对。
她心里却已经升腾无尽暖意,低头看着蛋糕上已经模糊的日期,嘴角扬着笑意,眼眶却不可控制的泛了红。
“你这…”
“实在是让我有些意外。”
生日对她而言早已是日历上在普通不过的一串数字,就像休息日一样无足轻重,唯一的宽慰不过是给自己一个短暂休息热爱生活的理由,不是什么值得铭记的大日子,她自己甚至都在日复一日的琐碎日常中遗忘了。
可今天,周怀生替她跑前跑后忙上忙下,竟然还能记起是她的生日。
说不感动实在太假。
“这个蛋糕出了点意外,时间太赶了要不然还可以再送一个过来。”周怀生还在关注桌上样子不太好看的蛋糕,自顾自点起蜡烛,“你先将就一下,用它吹个蜡烛,下次我再给你补一个更好的。”
他这人认真起来有些近乎执着,可过生日不吹蜡烛怎么行?
温姝宜笑着闭上眼,很快吹灭蜡烛。
二十五岁,她也想有枝可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