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吧。”星夜下车挥手示意,沐野从副驾驶位置走下来,从后备箱拿出拖车工具,又朝艾力挥挥手,示意他过来搭把手。
帮助女孩子,本是艾力义不容辞的,可见到沐野,艾力心里却没那么从容淡定。
他一副不情不愿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用质疑的目光盯着沐野。
什么神的旨意?什么神的通使!
艾力心想,全是哄人的玩意儿!
他转头看了眼袁彩,猜想袁彩此刻的心情应该和他一样,都对这种不明不白的好意感到不安和猜疑,估计也只有吴頔会惊叹星夜的神力,甚至猜测星夜缘何猜到他们途遇此劫。
果不其然,吴頔抬头扫了眼正在帮忙的沐野,然后便问道星夜:“你们怎么过来了?”
“反正你们也不会相信,又何必问呢?”沐野的气场三丈有余,上瞥的眼神扫过吴頔,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情更显神秘。
星夜轻叫了声沐野的名字,示意她态度客气点,随后帮着袁彩把车上一些轻便的东西拿下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星夜翩翩有礼风度有加,实在让袁彩难以拒绝。
新疆过了夜就凉气四溢,冷空气在干燥的大环境里让人后背发寒,袁彩打了个喷嚏,哆嗦着上了星夜的车。
七座的MPV,刚好够他们一行人坐在后排。
吴頔坐在最后排思考。
他现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沐野又问不出什么结果,总是吃瘪还不受待见。
“到底怎么一回事啊?”吴頔戳了戳袁彩肩膀,声音压的很低。
虽然哑着嗓子声音很小,但还是被星夜听见,回头看了眼吴頔。吴頔回应了星夜一个微笑,眼里全是渴望的神情。
只可惜,星夜没有回答吴頔。
吴頔这时再傻也看得出来,星夜他们对自己的态度和想法并不在乎,他们只关注艾力和袁彩。
而艾力和袁彩偏又对星夜二人的深夜救援闭口不问。
没人问,自然也没人答,装在吴頔肚里的疑惑也就只能继续装下去。
路上行车还算顺利,沐野和艾力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关于车的话题。他们从新疆是否适合建充电桩普及电车,到电车是否拥有未来展开辩论,最后又回归到艾力那辆吉普车如何维修的问题上。
袁彩有些疲倦,靠在椅背上静静听着不搭腔。
就这样行驶了大约四十分钟,星夜提醒大家到地方了,今晚在这里暂行住宿休息。
袁彩扶着脑袋醒来,恍惚间打开手机地图查看定位。
位置显示阜康市天池大酒店,街对面有一个百货商场和中心医院,看样子是市区比较繁华的位置。
“你们在这里休息,我和沐野把车子拉到附近维修厂,已经和朋友说好了,他们明天一大早就过来修车,等你们起床了就能开走。”星夜说完,准备带着沐野离开,谁知车门还没拉开,就被吴頔叫住。
“星夜大师!”吴頔怔了怔,硬着头皮走过去问:“咱们还有机会再见面吗?”
“当然。”星夜透过吴頔看了眼站在他身后的袁彩,似乎不是在和吴頔说话,而是和袁彩。
星夜在等,等袁彩问点什么或者随便说点什么,比如“你们为什么会来?”诸如此类。
这样,星夜就能找到契机展开这个话题。在来之前,他很笃定袁彩会问,可到现在,心里却突然没底。
果然,袁彩还是什么都没说,朝星夜挥挥手说了句“再见”,然后拉着艾力往酒店走。
星夜眼神微沉,脸上却依旧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其实吴頔此前已经问出了那句话,但星夜并没解释,他不需要解释给吴頔,没必要。
吴頔不是警察,星夜不想在他身上花功夫,他必须引起袁彩的好奇,解释给袁彩或者艾力。
吴頔不明所以,刚进酒店就开始感叹:“今晚多亏星夜,要不然,咱们三个真得在大马路上过夜。”
“他哪有那么好心?”袁彩这时回头,说:“要不是他在车上动手脚,我们至于被困在高速路上?”
吴頔蹙眉,睁大眼睛看着袁彩,眼神里的含义好不复杂,他酝酿了半天,开口说话:“你怎么知道?”
“我们在星夜家里时,中间有段时间,沐野是消失的,我猜,她就是那时候对我们车子动的手脚。”
吴頔仔细回忆,方才在星夜草棚,因为中途和沐野发生争执,星夜请他们一行三人进屋,然后差沐野出去等待,过了大约半小时左右,沐野才进的门。
时间和逻辑能对得上,但吴頔还是有点不可思议。
“他们为什么那么做?”
“就为了让你上套啊!”艾力拍了拍吴頔肩膀,向他解释:“他们一路上都在等着我们问‘是怎么知道被困在半路’的问题,如果问了,星夜就可以解答,是他高超的未卜先知算出来的。一方面打消我和袁彩的疑虑,一方面引你上钩,再去找他做法。”
吴頔的心事被艾力说中,有点不自在地清嗓子。
他确实想找星夜再去做场法事,他想试试,是否能够真的遇上安婧的亡魂。他本来是最不相信这些的,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愿意接受万物有轮回转世、有灵魂鬼魅一说。
吴頔在意识清醒和浑浊间反复纠葛。
现在,他冷静下来思考艾力说的话,似乎有些反应过来了。
其实星夜做的这些都是完全没有难度的小把戏,应该此前也不少做,吴頔他们不是试验品,只是万千顾客中的一个。
吴頔清醒过来仿佛失聪,方才刚被打开的心扉浇上冷水,有点无所适从的感觉。
袁彩理解吴頔,知道他只是想要一点“希望”,之前是快点找到凶手,现在是寄希望于星夜,哪怕是能找到安婧的魂魄。
因为在现实里太难找到出口,所以才寄希望于神明。
想到这里,袁彩有些自责。安婧是她最好的朋友,追凶破案是她学了多年的专业,这个是她擅长的事。
可是现在…
距离上一次自责,还是袁彩辞职前的那场任务事故。
她责任心太强,有什么问题总会第一时间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如果找不到突破口,就会陷入反复自责的强迫状态。
她对自己一直是高要求,这种高要求于工作于群众讲当然是好事。
事实也证明,袁彩在当警察的几年工作中,能力一直是极为出众的,她的功勋奖励甚至远超即将退休的老警察。可这也存在一个弊端,就是袁彩从没学会如何放过自己。
物极必反,绷在神经里的那根弦太tຊ紧,自然容易断。
艾力本以为话题结束了,一个人拎着在前台拿到的洗漱用品往前走,说着说着,正准备分给袁彩和吴頔,这才发现身后空空。
一回头,看见袁彩吴頔两人还在原地。他只得走过去,语气有点急:“这都几点了二位,还在这里发呆?赶紧回去洗洗睡吧。”
艾力把洗漱袋扔给吴頔,吴頔下意识接住,麻木地转身往前走。
袁彩已经回过神了,但看着吴頔的背影,那双葡萄眼还是忍不住发红。
她也想肆无忌惮地哭。安婧是她儿时最好的朋友,也是她为数不多的闺蜜,她的悲伤不亚于吴頔。可是她不能垮掉,她得绷住,否则吴頔就更走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