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肃对着柳掌事摆了摆手,“阿姑放心,我心里有数。”说罢就骑马出城了。
柳掌事见他头也不回地往城外走去,不由暗暗摇头,也不知他成亲后萧家十娘能不能让他在家多留点时间,柳掌事胡思乱想间,马车已慢慢地驶入公主府的偏门。
二门处早有宫女候着了,宫女们待马车停下,就掀帘去扶柳掌事下车,“柳掌事,公主让您现在就过去。”
“现在?”柳掌事微微一怔,随即哑然失笑,不愧是亲母子,都是急性子。她也来不及换衣服,只匆匆洗了一把脸就去见公主了。
衡阳公主在堂屋廊下修剪花枝,她也等不及柳掌事行礼,就摆手让她起身,而后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见到人了吗?真有这么出众?”
衡阳自昨夜开始就想着这件事了,若不是怕失礼,衡阳今天都想亲自走一趟了,她想看看这个让儿子一见倾心的萧十娘能有多美貌?居然能让自家向来不开窍的傻儿子念念不忘。
衡阳也就魏肃这么一个儿子,她虽不像魏彦那般,想孙子都想疯了,可也想早点抱孙。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公主都当祖母了,就她一个别说孙子了,就连儿媳的影子都没有。
难得见儿子为了一个小女郎坐立难安,她如何不好奇?
柳掌事走后,她一直追问儿子那姑娘长相如何,奈何那臭小子嘴巴紧得跟蚌贝似的,无论她怎么旁敲侧击,他都不肯透露萧十娘的只言片语。
只坚持说自己不小心冒犯了陈女君和十娘子,心中过意不去,所以才派人去萧家给她们赔礼。听听这话,这要不是把人放在心坎里,怎么会护得那么紧?
衡阳心中百味杂陈,她既欣喜儿子终于有愿意娶的女孩儿了,又有些失落,儿子对外人居然比自己还亲昵。这儿媳还没过门,就已经越过亲娘了,等两人成亲,这家里还有自己立脚的地方?
柳掌事道:“我没看到十娘子,不过她母亲陈女君倒是个容色出众的大美人。”柳掌事曾好奇为何萧清要续娶一个寒门女?
樊家虽有些上不了台面,可也是官宦人家,他续娶一个樊氏女,不比娶个商户女好?今天看到陈氏的容貌,她倒是明白了。她要是萧清也乐意娶陈氏,美人谁不喜欢?
衡阳轻叹一声:“娘是娘,孩子是孩子,你看京城那么多达官显贵,有几家夫人是容貌寻常的?可她们的女儿有几个是真正出挑的?”要说她娘也是个大美人儿,可她长得还是像她爹。衡阳也不是说先帝长得不好看,但肯定比不上亲娘那么貌美。
柳掌事抿嘴一笑:“可十娘子要是不好看,郎君又怎么可能会这么喜欢?”
衡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神色微沉、语气冷然道:“说不定他就是喜欢丑的?”提起容貌,衡阳就想起了驸马魏彦,魏彦身边有个陪伴了他三十年的侍妾。
那侍妾年轻时就不如衡阳貌美,这么多年过去了,一张脸更是老得不能看了,可偏偏魏彦就是偏爱她。衡阳也曾闹过,甚至有次她都差点把那个侍妾卖了,可还是被魏彦救回来了。
他为了这老妪甚至不惜跟自己翻脸,当初他怀疑是自己害死那些庶子时,他都不曾跟她翻脸过。想到这件事,衡阳心里就仿佛扎了一根刺。
柳掌事何等了解衡阳?一听到衡阳冷然的语气,便知道公主这话说的不是郎君而是节度使,她故作不知地转移话题说:“再有几天,崔夫人就会带十娘子参加公主的赏花宴,届时公主就能看到十娘子了。”
提起赏花宴,衡阳心情又好转不少,她对柳掌事抱怨说:“我刚才让臭小子替我种几盆花,他就好像我要害他似的跑了,这会都不知道野到哪里去了。”
柳掌事含笑说:“郎君还小呢。”她没提自己在外面遇到魏肃的事,公主是肯定不喜欢郎君太过重视十娘子的。
衡阳叹气道:“他哪里还小?跟他同龄的都有好几个孩子了,他却好像永远长不大。让他去找陛下要一份正经的差事他都不肯,希望他成亲后能懂事些,不说要跟楚澈比肩,至少也不能差他太多。”
一想到楚澈,衡阳心里就有些提不起劲,她跟楚澈的母亲都是公主,当初她是嫡公主、而晋阳的生母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婕妤,还早早地去世了。
可偏偏两个年幼丧母、又不得圣宠的皇子公主站住了,而她同母的胞弟胞妹都夭折了……她阿娘无奈,只能选了今上当养子,又把他一手扶植上了太子。晋阳也因此妹凭兄贵,也当了半个嫡公主。
当然晋阳活着的时候,从来不曾冒犯过自己,陛下也对自己尊敬有加,衡阳从来没有把晋阳当过对手。可谁又能知道晋阳居然跟她亲娘一样。
她自己人虽死得早,可却生了一个人人都羡慕的好儿子。早些年衡阳还曾不服气地逼儿子上进过,想让儿子压过楚澈,奈何她逼儿子逼得差点母子关系决裂,都没让儿子压过楚澈,衡阳也只能认命。
她现在就希望大家别夸楚澈的时候,提起自己儿子就行。不过即便是这样的期待,她都觉得儿子无法达成,衡阳轻叹一声:“阿肃什么时候能争气些就好了。”
柳掌事眼观鼻、鼻观心,公主不是糊涂的人,只因身份缘故,她眼里只有皇家没有魏家,而郎君只是皇家的外甥,还是一个被皇帝防备的外甥,自然有很多事郎君是不可能告诉公主的。
柳掌事劝衡阳道:“萧郎君行事是稳重,可我们家郎君也不差,您看他多孝顺您?郎君哪次出门,不给您带礼物?”
衡阳斜了她一眼,“你就会替他说话。”她嘴上是这么说,可脸上却不由自主地笑开了。阿柳说的没错,她家臭小子再不成器,至少人孝顺,她也还活着。不像晋阳,儿子再出息有什么用?她人都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