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爷爷步伐缓慢,但每一步都裹挟着慑人的威压。
君奶奶脸色一变:“老爷子,你这是什么话?”
“我家孙女,自然是被我捧在手心里宠着的。”
她从未认可过沈芸的身份。
在她眼中,贺律琮的福星命格和她陪伴自己那么长的岁月,足以抵消她对沈芸的愧疚感。
沈芸流落在外十几年固然可怜。
但她的棠棠在沈芸回家后不得不让出她本该所得的所有一半,让她更心疼。
君老爷子瞥了君奶奶一眼,今天是君奶奶的寿宴,他不便与她多掰扯。
今晚,只要一家人和和气气过完。
他就能放心回疗养院了。
君奶奶比君临厦小九岁,身子骨还很硬朗。
此刻穿着刺绣旗袍,珍珠项链流光溢彩,衬得她端庄优雅。
她对着故意压轴出场的贺律琮招招手,笑得一脸慈爱:
“棠棠,过来,坐奶奶身边。”
白色很衬贺律琮,她身材偏纤瘦,又有柔弱病态美加持,整个人温柔纯真感十足。
莫名就会勾起人的保护欲。
她提着裙摆走近,面上漾开纯真温暖的笑,像个小太阳一般扑向君奶奶。
贺律琮撒娇地勾住君奶奶的手腕:“奶奶,抱歉我来晚了。”
“猜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寿礼呀?”
贺律琮与沈芸是异卵双胞胎,眉眼生得一点都不像。
贺律琮的颜值更是及不上沈芸,但她这次剑走偏锋,将自己塑造得娇气清纯。
与沈芸冷艳高贵如暗夜黑猫的形象形成极致反差。
君奶奶笑容慈祥,宠溺地拍了拍贺律琮的头:“傻瓜,棠棠给奶奶准备什么礼物,奶奶都喜欢。”
说着,她瞥了一眼沈芸。
虽然她不喜欢这个孙女,但明面上她确实是君家小姐。
当着一众尊贵宾客的面,她自然不能厚此薄彼。
“沈芸,你给我准备的寿礼呢?”
她看到沈芸空空如也的双手,心底有些不悦。
君家儿女都有出息,每个人每年为她准备的寿礼都价值不菲。
但沈芸每年准备的,都是极其寒酸的手工礼品,让她觉得十分拿不出手。
君家对小辈从不吝啬,未毕业前每个月的生活费都很丰足。
但沈芸还是敷衍地准备手工,让她觉得沈芸根本不尊重自己。
只顾把那笔不菲的生活费给自己花光了。
“不急,还没到。”
沈芸淡定道,不急着献宝。
她对君奶奶的态度很微妙,但她到底是长辈,是君爷爷的原配妻子。
她来寿宴,确实不能空手而来。
君奶奶撇撇嘴,猜到沈芸肯定怕准备的寿礼太寒酸,出丑。
便满意地对贺律琮一笑:“棠棠,让奶奶先看看你准备了什么。”
贺律琮乖巧点头。
很快,林妈一瘸一拐地抱着一个长条形的精美檀木盒上前。
“老夫人,这匹真蚕丝刺绣布料可是棠棠小姐花了好大的心思才从一位收藏家手里换来的。”
“她知道您喜欢穿旗袍,最爱苏绣,更是对华绣的非遗传承十分看重。”
“这匹苏绣可是聂风荷大师的关门之作,有价无市的!”
林妈拍马屁一绝。
而贺律琮为了讨君奶奶开心确实花了大心思。
众所周知,君老太太的喜好不过是苏绣与珍珠。
她年轻时候是江南水乡的大户小姐,对苏绣有着近乎变态的痴迷。
今天她寿宴。
投其所好者甚多。
她收到的苏绣孤品,古董绣品,上好珍珠
无数。
但“聂风荷”这个名字一出。
连不少贵胄太太们都忍不住凑上来,想要观摩一二。
这极大满足了君奶奶的虚荣心。
她大手一挥,让林妈打开檀木盒,给大家仔细观摩欣赏。
“嘶,君家大小姐果然有眼光,不像某些乡下出来的野鸡,怕是连聂风荷大师是谁都不知道吧。”
“这绣功精绝,不愧是苏绣之神聂风荷的收山之作,可惜她不再绣了,要是她有个徒弟继承她的手艺就好了。”
“太美了,这居然是苏绣中难度最大的双面绣,正面是聂风荷最擅长的荷花,够经典,背面竟然绣着林间小鹿,寓意福禄安康呀!
君家小姐实在有心。”
“啧啧,现在的年轻人性子急,谁愿意熬个好几年去学一样随时会被机器取代的技术啊,何况这苏绣精细着呢,稍有不慎就容易绣坏,一般人还真没那耐性!”
“苏绣虽是非遗,但可惜越来越少的人能欣赏到它的美,现在大家都关注时尚潮流的国外大牌衣服,哪还懂得欣赏本国文化的美。”
“呵呵,国外某些大牌不还是抄袭我们国家的文化去卖……”
在场的不全是名流贵胄,素质高低都有。
但无一不惊叹于这匹苏绣布料的绝美。
林妈抱着布料在人群中转了一圈,缓缓来到沈芸的身边。
她走路一瘸一拐,老夫人一早就注意到了。
碍于宾客太多,她忍住没问。
“啊,这可是棠棠小姐为老夫人贺寿的苏绣,沈芸……你竟然把它弄坏了!”
一声尖叫打破觥筹交错的氛围。
众人看过去,只见林妈摔倒在地,苏绣布匹撕裂在地上。
沈芸的高跟鞋离布匹只有一寸之隔。
乍一看,分明就是沈芸的高跟鞋划破了布匹。
但好端端的,她怎么会去划破布匹呢?
“沈芸小姐,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嫉妒棠棠小姐得老太太宠爱,怕棠棠小姐的贺礼超越你,抢走你风头!”
“但你也不该趁我不小心摔倒,故意用高跟鞋划破苏绣布料啊……”
林妈的话,直接点燃了君老夫人的怒火。
她拍案而起,拿去一旁滚热的茶盏就扔向沈芸,怒不可遏:“沈芸,你这灾星!”
“这可是聂风荷的收山之作,我把你卖了你都赔不起,你欠棠棠的,要怎么还?”
沈芸就要利落躲开。
可一道黑色高瘦的身影突然扑过来,将她遮得严严实实。
她听见耳边传来一声闷哼。
滚热的茶水竟全泼在了君司钰的后背上,大冷天,他穿的却是短袖体恤。
后背赤红灼烧,君司钰疼得冷汗直冒。
君奶奶也懵了,尖叫:“小五!!”
“怎么会是你,你干嘛要替这小灾星挡茶盏,快……快叫家庭医生啊!”
“我的孙儿呀,你可不能有事。”
君司钰护着沈芸,知道她现在不喜欢自己,刻意与她拉开些距离。
高瘦少年低眸,嗓音沙哑:“小音,这次终于轮到五哥保护你啦。”
他颤抖咬唇,冷汗顺着下颚线往下滴,低眸盯着沈芸的眼神却执拗又真诚:
“别皱眉,五哥不疼。”
沈芸推开他,眉梢未解:“君司钰,我没担心你。”
“是你自己冲上来的。”
她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想笑。
即便君司钰没有冲上来,她也能躲开。
但他替自己挡了,是想偿还什么吗?
贺律琮眼泪汪汪地上前,心疼地去牵君司钰的手:“五哥……五哥你没事吧?”
君司钰却狠狠甩开贺律琮的手,冷冷对上她无辜担忧的小鹿眼,眼神复杂且破碎:
“贺律琮,又是你做的对不对?”
贺律琮难以置信地捂唇,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她仿佛被吓到一般后退两步,眼眸通红:“五哥,你在说什么呀?”
“棠棠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