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这一幕,宋远山又唤来一个仆人,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仆人看了一眼跪在院中的叶湘,以及她身边的那些碎瓷片,才道:“回禀老爷,是公子让人去拿了两个碗来摔碎了,叫湘儿跪在碎瓷片上。”
叶湘也听到了动静,委屈巴巴的朝着宋远山看了过来。
那双含情的眼睛里面,现如今满满的都是泪水,好似下一刻就要滚落下来。
“老爷……”
她喊了一声,声音婉转柔媚,期期艾艾,教人断肠。
宋远山现如今听到她的声音就只觉得恶心,听到她这样喊,眉头当即皱起,像是能夹死两只苍蝇那般。
“既然公子让你跪在碎瓷片上,你为何不听?”他厉声问道:“难道在这府中,连公子说的话都不管用了吗?”
此话一出,不止是叶湘,便是其他仆人,脸上也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他们实在想象不到,这些话竟然是从宋远山的口中说出来。
阖府上下,谁不知道,无论是已故的夫人,还是带兵打仗的老爷,都最是怜惜下人的,莫说是让他们跪在太阳下,便是果真犯了什么错,罚了一两个月月钱,就已经是最大的惩罚,更何况是让人垫了碎瓷片,跪在太阳下。
要知道,那碎瓷片虽不似刀刃那般锋利,但却也能割伤肉皮,若果真跪在碎瓷片上一两个时辰,一双膝盖非得废了不可。
再加上,今日受到惩罚的人,是叶湘。
叶湘此人,本就是太后身边的冯嬷嬷的女儿,更是因为冯嬷嬷救圣驾有功,惠及与她,封为云荣县主。
当年表面上虽说是为了报恩,所以进府当丫鬟伺候夫人,可自打她进了府,因着她的身份,也没有人果真敢指使她做什么。
再加上又在那场地动中保护了夫人。
便是侯爷,也要礼让三分。
夫人走后这四年多,她更是一心一意的照顾着夫人留下来的两个孩子。
若不是老爷铁了心,只要夫人一个,叶湘这几年的所作所为和身份地位,早就可能被扶为这定北侯府的新女主人了。
若论身份,她甚至比夫人与侯爷更配。
也不知她究竟是做错了什么,老爷从外面回来之后,对她的态度竟会发生这样大的变化。
不再顾忌她县主的身份,也不再顾忌冯嬷嬷在朝堂后宫的地位,真正的将她当成了仆人。
感受着众人的目光,宋远山又冷哼了一声,看向叶湘,道:“湘儿,难道现如今我说话也不管用了吗?”
“老爷,湘儿究竟做错了什么?”
叶湘还是不肯,先前那些藏在眼中的泪水,此刻也完全忍不住,流了满脸。
“你果真不明白?”宋远山的双手,握成了拳,胸中汹涌的怒意简直快要将他给吞噬,若不是看在太后和皇上的面子上,他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她,“你跪上去,自己反省两个时辰,自然明白。”
一边是他效忠的皇上,一边是他深爱的阿妩,他必须要将此事处理妥当,才不会给定北侯府带来麻烦,更不会辜负了阿妩。
皇上素来提倡以孝治国,冯嬷嬷对他既有哺育之恩,又有救命之情,而叶湘,又是冯嬷嬷唯一的女儿,皇上亲封的县主。
他若贸然处置她,就等于是在打了皇上的脸,让皇上陷于为难。
可若不让她死,又实在对不住阿妩。
见他这样生气,叶湘也不敢反抗,只好慢慢的跪了上去。
尖锐的瓷片,直接便扎进了她的膝盖,痛得她直接哭喊了出来。
“啊……”
她现在就希望,他赶紧出门。
等他走了,府中还有谁敢让她跪?
听到这声音,宋远山更是生气,又对身边的仆人吩咐道:“二姑娘还在睡觉,她这样闹,若是吵到二姑娘如何是好?弄块布把她嘴巴堵住,再派两个人看住她,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让她起来。”
“是。”
仆人听完,赶紧慌乱的去照做了。
听到这些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叶湘的心,顿时凉了。
她不知道她究竟做错了什么,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难道他果真愿意为了那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这样对待自己吗?
“老爷……唔……”
叶湘还想说什么,就已经被他亲自用布堵住了嘴巴,院子里,就只剩下了她的呜咽声。
……
出了侯府,宋远山直接去了公主府。
自从姜妩的那件事情过后,昌平公主一家对宋远山夫妇一直都心存愧疚,虽然多次示好,可宋远山到底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便是被封定北侯,可心里对昌平公主,也没法做到真正的原谅。
等他到了公主府门口,看门的门倌儿见到是他,也都吓得不轻。
慌乱的跑进去禀报过后,并没有过多长的时间,昌平公主景云谣和驸马孟玄琅,也都亲自来了门口。
“定北侯,今日你能亲自登门,简直就是公主府的荣幸啊。”
孟玄琅上前,赶紧给宋远山作了一揖。
“不知定北侯今日过来,所为何事?”
昌平公主知道他必然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见他终于有事愿意找来,心里也放松了些。
至少,若是能帮他做一些事情,也能减少一点自己心里的愧疚。
“我找到阿妩了,她还给我生了一个女儿,乳名唤作绵绵。”
宋远山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将这件事给说了出来。
听到这个消息,昌平公主当即愣在了原地,好一会儿之后,她才反应过来,激动的追问道:“定北侯此话当真?你果真找到阿妩姐姐和她孩子了?她们母女现在在哪里?快带我去见她们。”
说到最后,她已经满脸都是泪水。
她现在都记得,当年若不是自己要阿妩姐姐陪自己去祈福,阿妩姐姐就不会在那场地动中消失。
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看着昌平公主这样,宋远山只是微微的叹了一口气,才道:“阿妩……死了。绵绵被我接回了府中。”
“阿妩姐姐死了?”
昌平公主还没有从方才的激动中回过神来,如今又听到这个令人悲伤的消息,她简直觉得,自己简直心疼得快要不能呼吸。
她身子一软,连连往后退了两步,幸好孟玄琅眼疾手快,赶紧扶住了她。
“定北侯,快带我去见绵绵。”
她倒在孟玄琅的肩膀上,哭着说道。
“现在不是去见绵绵的时候,我今天来找你们,是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宋远山沉声开口。
此话一出,昌平公主和孟玄琅都有些惊讶。
朝中上下,所有人都知道,对于定北侯宋远山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是比他的妻儿子女更重要,但是如今,他却说,去见绵绵,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可见他要说的事,对于他而言,重于一切。
昌平公主也抬手,拭去了眼泪,站直了身子,道:“定北侯,有什么事情,你只管开口,只要我们夫妇能办到,必然会竭尽全力,赴汤蹈火。”
“倒也不用赴汤蹈火,只是此事,确实需要昌平公主出面,才能保全了太后的面子。”宋远山也不隐瞒,直接问道:“公主可还记得,当年陪阿妩去寺庙的人,是谁?”
昌平公主到底是从小在宫里生存长大的,对于这些内宅斗争的事情,只是需要说一点儿,她就能够猜到七八分。
如今听到宋远山这样说,也瞬间明白了。
“你是说,当年之事,是叶湘所为?”她的脸上,也露出了些许难色,“若此事果真是她所为,我们又没有证据,那就棘手了。”
一个将军,想要处置县主,那是在拂了整个皇家的脸面。
“无论此事究竟有多棘手,我都必须要给阿妩一个交代。”
宋远山咬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