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珩卑微的蹲跪姿势。
上药时动作的轻柔。
吹气时的小心翼翼。
都让沈慕念感觉到了难得怜惜和温柔。
她回神,摇摇头,心中冒出几丝苦涩:“已经不疼了。”
前世的她,就是因为这些虚伪又可笑的温情时刻,义无反顾沉沦的。
她常常拿这些来麻痹、安慰、自欺欺人地骗自己。
赫连珩还是在乎她的,对她是有感情的。
赫连珩用轻薄的纱布将她的手包起来:“吃饭吧。”
沈慕念低头看了眼手上丑陋的蝴蝶结,扁了扁嘴跟上。
“哥哥和墨少爷商量好计划了吗?”沈慕念筷子还没拿起来,就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赫连珩他们的计划。
“这个计划需要君家配合而且非常危险,你确定要尝试?”赫连珩慢条斯理地夹了块鱼肉,放在盘子里检查里面的刺是否剔除干净。
“愿意。”沈慕念没有任何迟疑。
刀山火海,只要能救晏君初,她都会去尝试。
赫连珩轻嗤一声,幽幽道:“我会想办法找一种难解的毒制造一场意外让人下给你,你中毒后去找沈霜求助,若是沈家跟林簌这些年还有联系,必会带你去找他解。”
沈慕念觉得这个计划并不靠谱。
“这世上会解毒的神医可不是只有林簌一个,妈认识很多出名的医生,倩倩的病那么难缠,不是也被他找到了破解之法吗?”
赫连珩将唇舌间鲜美的鱼肉咽下,抬眸扫了她一眼:“你在质疑我?”
沈慕念讪讪摇头:“不敢,我只是想着……有没有更万无一失的办法。”
“你放心,这个毒只有林簌能解,只要沈霜还想让你活,哪怕林簌在天涯海角,她也会出动整个沈家去寻。”赫连珩云淡风轻道。
沈慕念神色一晃:“你说……什么?”
只有林簌能解,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如果没有找到林簌,她就会死。
赫连珩抬头,长眸含笑地看着沈慕念,笑问:“怎么,怕了?”
如此铤而走险,随时丧命的计划,沈慕念说不出来她一点都不害怕。
她害怕,但是她现下已经没有任何退路。
沈慕念翘唇笑笑:“怕,但我相信哥哥不会那么轻易让我死的。”
赫连珩眸光怔了怔,低下头继续摆弄盘子中的鱼肉。
“没有鱼刺,哥哥可以放心吃。”沈慕念柔声道。
赫连珩将鱼肉塞进了嘴里:“你妈没有说让你去夙城看看君晏楚吗?”
“说了,我正要跟你说,咱们的计划就安排在夙城吧,不过……哥哥有把握君家能配合咱们的计划吗?据我所知,君家也没有看上去那么平和,乱得很。”沈慕念道。
赫连珩敏锐地抓到了她话里的另一层含义:“也没有?你是觉得咱们家也这样?表面平和,其实……乱得很。”
沈慕念:“……”
她就不能放松一点点警惕跟这个魔头交流,说多错多。
赫连珩上学的时候阅读理解肯定是满分。
“没有。”沈慕念矢口否认。
“你只管多吃点饭,到时候坚持得久一点,其他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赫连珩冷言。
“哦。”沈慕念点点头。
吃完饭,赫连珩给了沈慕念一块手表和一枚戒指,出了门。
沈慕念收拾完碗筷,回到房间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
晏君初现在怎么样了,他还能坚持多久。
请他一定要坚持的久一点,再久一点。
次日。
沈霜不仅提前给沈慕念备好了重礼,还把自己的贴身女保镖丁月给了她。
别看丁月表面看上去是个长相普通,稍微有点壮的女孩,她的能力不容小觑。
听说以前沈霜遇袭,她一个人撂翻了十来个打手,毫发无损。
“大小姐,专机被夫人调去给倩倩小姐了,咱们做飞机去。”丁悦天生一张冷脸,面无表情道。
沈慕念合上行李箱,应声:“行。”
“我来给你提。”丁悦俯身像拎气球般把行李箱提起来,脚步轻盈地下楼。
沈慕念紧随而下。
最早的一班,上午九点出发,中午十二点抵达夙城市中心。
君家的庄园距离市中心大概一个多小时。
他们抵达君家庄园时,正是日头最烈。
晏君初不在家里,沈慕念进去将沈霜的心意转达给君夫人后,去了医院。
她在医院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君乾。
安静到落针可闻的长长走廊里。
君乾坐在沙发上,高大的身影显得孤独又颓唐。
他弯着腰,双手搁在腿上,低着头,沈慕念走近了才看到他的眼神。
一瞬间,她好像看到了师父。
君乾身上是不用靠近就能闻到的浓郁烟味。
他眼睛里全是猩红的血丝,眼窝有些塌陷,疲态尽显。
犹记得前些天见他,他还分外的刚毅年轻。
如今,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
他眼睛里浓郁的悲伤,深深地触动了沈慕念。
曾经,她在山上受伤摔地昏迷了两天,睁开眼看到的,也是师父这样的眼神。
每一寸肌肤每一寸血肉在都疼。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师父哭,每一滴泪都像刀子一样生刮着沈慕念的心。
如果有选择,沈慕念一定在沈霜来接她之前,就让师父骗沈霜她已经死了。
如果有选择,她想在那个贫穷落后的地方,跟晏君初一起永远陪着师父。
好好送他走。
“君先生,阿初他……”沈慕念以为重生回来,她的心已经变得很硬了。
可她话都没说完,眼泪就先掉了下来。
君乾一抬眼就看到沈慕念豆大的,珍珠一般的眼泪砸下来。
她嗓音哽咽,极力隐忍,单薄的身子微微颤抖,让他动容。
君乾很少在外人面前表露任何情绪,他坚硬如铁的心也多年没有被人如此轻易的撩动了。
但看到哭成泪人的沈慕念,君乾不由放低了声音,温柔道:“阿晏叫你阿念,我也随他叫你阿念好不好?阿念,来,坐下,别哭。”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说完,沈慕念更是情绪难以自持。
她用力的掐着自己的掌心,虎口处传来的疼痛让她稍稍冷静了些:“君先生,对不起,我……我可以先看看他吗?”
君乾抿着唇点点头。
时隔多日,沈慕念终于见到了晏君初。
他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上带着氧气罩。
沈慕念穿着防护服,隔着窗户,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他身上的器械太多了。
她都快,认不出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