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一场寒,巫瑾赶在下雨之前把淘洗好的麦子磨成面粉,又抽空去了趟镇上,买了猪骨和一条猪肉。
卖晶石的钱已经见底了,只剩下二十个铜板被她收起来应急。
下雨天和美食更搭配。
把肥肉切下来炼油,油渣剁成末,混上焯过水的野菜和蘑菇包成包子,刚盘好馅儿,闻见香味儿的小团子就凑过来不肯走了。
小团子眼巴巴的看着火上的蒸笼,口水流了一地。
馅儿不够多,还剩下点儿面,吃了太久稀饭,特别想吃点儿干的。
切了点儿葱花用盐和香油腌过,卷进面团里面擀成饼,贴在锅上烙成烧饼。
骨头汤小火慢炖了一个多时辰,简单的食材简单的烹饪,散发出的香味儿却勾的肚子里的馋虫叽里咕噜直叫唤。
“吃饭啦!”
包子出锅,小团子又要伸手去捞,被早有防备的巫瑾按住。
“烫手,别摸!”
巫瑾企图跟小团子讲道理,小团子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似乎听懂了,但是另一只手不听使唤,如疾风般在巫瑾眼皮子底下去抓包子,然后哇的一声被烫的大哭起来。
“烫。”巫瑾等小团子的哭声停下来之后指了指包子,又指了指他的手说道,“包子,烫,疼。”
小团子脸上还挂着泪珠子,但是好像听懂了,举着自己被烫红的小手,跟着重复了一遍。
“烫,烫。”
巫瑾趁热打铁。
“不能摸。”
小团子两只眼睛里闪过迷茫,然后跟着重复。
“不能摸。”
奶声奶气的声音再配上委委屈屈的表情,简直要萌化了。
巫瑾揉揉他的脑袋,等包子放凉点儿,拿了一个给他,小团子可能是被烫怕了,迟疑着不肯接。
“不烫了,可以吃。”
小孩子的信任感很奇妙,被烫了之后又不敢轻易尝试了。巫瑾把包子放到他手里。
“不烫,可以吃。”
跟小团子交流要声情并茂,她指指包子,又指指自己的嘴巴,意思是可以吃了。谁想到小团子会错意,举着包子送到她嘴边。
“娘亲,吃,吃。”
巫瑾又是意外又是熨帖,在包子上小口咬了一下,指指他的嘴巴,小团子这才满意的抱着包子坐到草垫子上啃了起来。
全麦面粉不如精细面粉白,但是麦香味儿浓郁,吃起来口感虽然不够细腻细腻,但是对缺吃少穿的穷苦百姓来说,已经是美味了。
更何况,巫瑾觉得自己的厨艺还不错。
“宁双,我不饿,你们多吃点儿。”
孙氏只吃了一个包子,恨不得连手指头都吞进去,嘴上却说自己不饿。
巫瑾又给她塞了一个。
“娘,吃吧,以后咱们肯定能天天吃上包子!我一定会带着您过上好日子!”
孙氏推拒道:“我不吃了,小宝正在长身体,安子要养伤,你为这个家出力最多,你们多吃点儿,我一个瞎眼老妇,吃多了浪费……”
巫瑾只觉得心酸。
“娘,给你你就吃,你想让我们背上不孝的名声,到时候连累安子哥怎么办?安子哥读过书,将来说不准要参加科举,名声不好连考试的资格都没有……”
那天听祁阳说了一嘴,当今天子以孝治天下,对官员的考察中就有这一项。
她没想过赵一安的将来,只是吓唬孙氏。
一听自己不吃包子会影响儿子,孙氏果然就不再推拒了。
孙氏捧着包子吃的格外珍惜,小团子人小嘴大,几口就啃完一个,伸出魔爪又去抓第二个,一老一小坐在草垫子上吃包子的场面十分温馨,巫瑾盛了两碗骨头汤晾上。
“娘,你跟小团子一人一碗汤,等会儿我回来检查。”
她跟赵一安还没吃饭,巫瑾拿竹筐装了包子,盛了汤端到屋子里,宋拂之已经靠坐起来了。
冬天天气冷的时候经常在炕上吃饭,家里有一张能放在炕上的小矮桌。
婆媳俩的对话落入宋拂之耳朵里,接过巫瑾递过来的包子。
“你知道的还挺多。”
巫瑾忙活半天,自己还没尝到包子是什么味儿,不顾形象的啃了一大口,腮帮子鼓鼓的一动一动。
“我是听别人说的。”
整个赵家庄都找不出来一个读书人,赵一安不在家,她能听谁说?
他的眼神有点儿微妙,巫瑾没发现,继续说道,“前几天去给你请大夫那次,路上遇见了里正家的祁阳,他在城里念书,路上闲聊时听来的。”
里正跟村长不是一个概念,里正是朝廷任命的基层官职,负责掌管户口和纳税。
村长是一村之长,由村子里的百姓们选举出来的比较有公信力的长者,一般都是帮着调解家庭矛盾邻里矛盾。
赵家庄的村长是赵老大和赵二喜的爹赵山。
但是他们老赵家自己家的事儿却闹得很难看,这就叫清官难断家务事,反正是稀里糊涂。
宋拂之不是赵一安,对这个名字很陌生,他怕多说多措,但是又想打听。
“他比你年长?”
巫瑾回想了一下,她当时叫祁阳哥,对方也没有反驳,应该是比她大几岁吧。
但是具体大几岁,她也不知道。
她点了点头。
“应该是。”
“什么叫应该是?”
宋拂之紧追不舍,巫瑾抬眸跟他对上,空气静默了一瞬。
巫瑾嘴角抽了抽。
“我一个有夫之妇,打听别的男子的事情做什么?只是他看起来比我大,我就那么称呼了,又不是真的很熟。”
“不熟,你们聊的话题倒是挺深。”
宋拂之嘟囔一句,觉得今天的饭菜十分和胃口,慢条斯理的吃了四个大包子,小口喝完一碗汤,才觉得吃饱了。
他吃饭的动作优雅,若不是这一顿吃得多,还真让人分辨不出他的饭量。
“你看起来不像是穷苦出身。”
宋拂之擦嘴的动作顿住,一瞬间有一种血液凝滞寒毛直竖的感觉。
穷苦出身的人吃饭都很急,哪儿像他一样慢悠悠,好像在享受生活一般。
她试探性的问道,“你这几年是不是立功当官了?”
习惯可以后天养成,会不会是赵一安这些年在外面当了官儿,连带着把这些习惯都改掉了。
一走这么多年杳无音信,有能力在外面养女人孩子,说不准这个家伙有私房钱呢!
想到这里,她看着宋拂之的目光变了,带着点儿幽怨。
凝滞的血液重新开始流淌,男人眉毛一挑,轻浮道:“我这几年赚的钱都用在小团子母子身上了,现在一文钱也没有。”
钱都在李奎那里,他身上从来不带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