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之的脸色瞬间刷的一声，苍白了个彻底。
沈萧寒说罢，他全然不顾裴景之的脸色，对着皇帝行了个礼便径直朝外走去。
御林军在此时才放开了裴景之。
裴景之望着沈萧寒一行人，直到再也看不到沈明棠的身影，他才踉跄着追了几步。
直到皇帝冷冷地说：“如今外面满城风雨，说你广烨王仗势欺人，还说这沈家有眼无珠，如今你们都成了风云人物，难道想连累着沈大小姐与你一般死后也要被人当做笑柄议论吗！？”
听到这话，裴景之的脚步才算彻底顿住了。
皇帝摇了摇头：“景之，你是朕的弟弟，朕一向纵容你，而沈丞相虽然在家事上糊涂，但到底是肱股之臣。如今沈大小姐死了，你若想让沈家安分，想让沈大小姐入土为安，那便给朕收敛了你的意气，安分守己！”
皇帝说罢，裴景之站在原地，像是疲惫瞬间袭上了心头一般，久久不曾言语。
裴景之就这样静静地站立了不知多久。
像是一个世纪那么久，又像是几刻时辰那么久，他才终于动了。
裴景之离开了王府，他来到了沈家。
但这一次，他没有走沈家的大门，而是从后院翻了墙进去。
他来到了沈明棠曾住过的破院里。
过去的那些年里，裴景之经常出入沈家。
沈明棠的闺房，他更是背着沈家人悄悄去过好几次。
但这间破院，他只来过两次。8
而那两次，几乎次次都是给了她致命般的打击。
裴景之强压着心头的抽痛，推门走了进去。
他第一次细细打量这里。
这里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无比破旧破烂，院子里满是杂草，屋内也几乎没有什么生存过的痕迹。
他只能拼命地找，才能找出一点点有关于沈明棠的痕迹。
比如，床边那火盆里，还有半块没烧完的竹蜻蜓。
这是他过去惹恼了沈明棠，为了哄她，才跟着宫里的宫女学着做来哄人的玩意。
至今已经过去五六年了，被沈明棠当做宝贝般保存着，而他却能大手一挥，将那些过去的情谊当做垃圾一般扫进火盆里燃烧殆尽。
裴景之捡起那烧了半截的竹蜻蜓，紧紧捂在胸口。
金尊玉贵的广烨王，从来都是见惯了这世上最顶级的好东西。
如今却在这间破院里待了很久很久。
直到天色暗下来，他才如同机械般站起来。
“小水，点……”
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裴景之突然噎住了。
他忽然笑了，笑得嘲讽又悲凉。
他忘了，他忘了小水早就已经死了。
是他，亲手逼死了他最爱的女人，也在明棠的面前，亲手逼死了最后留在她身边的人。
他亲手断了她的生机，她唯一活下去动力。
裴景之跌跌撞撞地走出了这间破院。
他没能带走太多东西，除了那半截竹蜻蜓。
离开时，裴景之自嘲般的痛笑着。
他烧掉了她们全部的回忆，烧掉了最后，全部能留在他身边的东西。
裴景之轻轻抚摸着手里的竹蜻蜓，像是在抚摸沈明棠一般。
“明棠，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会有那么一天，所以你不想留下任何属于你的东西给我呢？”
可惜，这个问题，没有人能给出裴景之答案。
强撑着身体到了王府。
在走向他的院子时，刚刚跨过门，裴景之终究体力不支。
他在门前轰然倒塌，彻底晕死了过去。
在晕死过去之前，他还紧紧将那半只竹蜻蜓护在怀中，没有沾染上丝毫灰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