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淡白一线的天光,带着晨时晨雾,那窗纸上传来飒飒的风声,略带阴凉的风卷了进屋,桌上那本就不甚微光的油灯,终于被吹灭。
叶夕颜正趴在床上,听见风声,她才摸了摸微肿的屁股,轻手轻脚的起来洗漱,好巧不巧,院子里正好碰上了已经起来的白芷。
俩人四目相对,却有些尴尬,因为叶夕颜被打了板子,在屋里熬了俩日才好,她从来没帮过忙,都是月见忙前忙后的照顾。
“人倒是好了,能下床了。”白芷将手中的水泼在叶夕颜脚边,阴阳怪气的说起话来。
“几板子而已,跟你那日挨得板子差不多。”叶夕颜也不正视人,只是简单的一边打水一边回话。
气的白芷原地跺脚,却又不能拿人怎么样,之前宫规是学过的,若是打架斗殴也是要罚的。
叶夕颜也不顾她,径直的走进了屋,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了,只不过她这人很少和人拌嘴,基本是能忍就忍,导致别人都觉得她好欺负。
索性她现在偶尔也回俩句。
晌午正厅里,安王妃气的摔了新的茶盏,“爹爹不回信!倒是处处为二姐考虑,若不是我本宫在安王那有人,本宫还知晓不了了,爹爹嫡庶分的可真清。”
方嬷嬷避开那地上的碎片,来到安王妃的身边。
“我的小祖宗!这些可别大声嚷嚷!怎么又摔了这茶盏,这是安王殿下之前送的。”方嬷嬷在一旁心疼那茶盏,惋惜起来。
安王妃冷笑一声:“呵!本宫嚷嚷又怎么样?送这茶盏不过就是为了那日抛下本宫的歉意,既然是给本宫的赠品,定是凭本宫处置了。”
方嬷嬷满脸堆笑:“我的娘娘,您跟殿下是夫妻是一体,他的不就是您的,可不行这么说。”
安王妃听闻微微一震,片刻才轻笑:“本宫和他哪里是一体?明明是他在故意疏远本宫,还不如当初不嫁,跟大姐一般,做个烈女,也好让爹爹…………心疼…………”
方嬷嬷梗着脖子,却到底没有再说。
自家老爷疼爱二小姐,却偏偏将三小姐嫁了过来,面对一个不爱之人,这叫人如何平息?
安王妃拍了桌子,眼里满是惶恐:“嬷嬷………你说,本宫该怎么办才好?”
方嬷嬷也不知如何是好,犹豫了半晌:“古人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如今已经这般,您不如放下架子,好好捂捂安王殿下的心?”
此话一出,安王妃皱紧了眉头,轻笑着道:“捂他的心?一年了,他的心哪里能捂的热?”
方嬷嬷试探性的问着:“慢慢来嘛!您今日不如给殿下送些汤水?老奴派人送去?还是娘娘您亲自送去更好?”
安王妃有些踌躇不安,犹豫不决的问道:“可行吗?那可是前殿………不如先派个人送去探探底吧!”
“那就依娘娘的。”
安王妃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唤那个宫婢来。喊厨房炖上一些人参鸡汤送来。”
叶夕颜正在门口守着,百般无聊的数着今日停在院中树上的鸟儿有几只,突然从里间走出一个人影,叶夕颜急忙站直了腰身。
见来者是翠儿,又松了一口气,翠儿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她,冷声道:“娘娘唤你进来。”
她忽然捏紧了衣袖,又有些惶恐,自从那日进寝宫内后,她就有些害怕进去,首先是安王妃的脾气坏,然后是安王的性子古怪。
她总觉得离这俩人太近容易有祸事,但还是低着头,跟着翠儿进了正厅。
给安王妃行了个大礼:“奴婢见过娘娘。”
上头的人久久没有回应,厅内也是很安静,安静的有些可怕,叶夕颜觉得自己足足跪了半柱香的时间。
毕竟做下人的,哪有那么好的事,只要不惹主子不高兴,那就是喜事了。
终于在叶夕颜感觉膝盖有些疼痛的时候,上头传来了声音:“起来吧!你去帮本宫去前殿给殿下送点汤,回来本宫赏你。”
“是。娘娘。”
叶夕颜看着方嬷嬷手中端着的那一小盅汤羹,心里发毛,那可是前殿啊!
自古都有女子不参政,安王府对于亲王来说就是小的朝厅,一般连安王妃都不能枉然去前殿的。
可是她不敢拒绝,她也不知道安王妃此举是何意,不是说安王和安王妃感情不合嘛!事到如今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了差事。
出了正厅,叶夕颜还有些双腿发软,那院中打扫的月见见了她脸色苍白,小声询问:“怎么了?娘娘唤你做什么事?”
“唤我………去前殿。”
此话一出月见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安王妃还真是喜怒不定,哪有宫婢去前殿送汤的,估摸着在过大殿门都要被拦下来。
叶夕颜端着托盘,走了很久的路,今天是个阴天,阴沉沉的天,乌云没有一丝空隙是白的,整个天空就一片乌青色。
叶夕颜偶尔抬头看天空时,看着看着,天空似乎离很近了,伸手仿佛就会触到云的清凉。
待她来到王府后院跟前殿连接的大殿门,果不其然,在殿门口碰上了拦着的侍卫。
“来者何人?可有通报?”
“我………”正当叶夕颜不知该如何开口时。
福安从不远处看见了叶夕颜,她的眼神扫视着四周,时而停留在某个地方,时而又迅速移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便不慌不急的走了过来。
福安见她急得红了眼眶,询问道:“小丫头,怎么了?”
叶夕颜看了一眼,是福安带着几个小太监在前方,便低着头行了礼,微微发颤的双手暴露了她的紧张和不安:“娘娘唤我来给殿下送些汤水。”
此时正值晌午,明明是阴天,她额前的汗珠却闪烁着微光,像朝露润湿了衣裳。
福安见她如此紧张,一张满是堆着笑,脸上的褶子也更明显了:“娘娘有心了,殿下才刚闲下来,老奴正好安排了膳食,今日老奴倒是不用安排汤了,跟我来罢!”
叶夕颜心中舒了一口气,庆幸那院里跪的时间,才让她没赶上安王忙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