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泽衍挑落苏婉仪脸上遮罩着的喜帕,烛光映衬下,越发显得苏婉仪肌肤胜雪,面容姣好。
可偏偏,褚泽衍脑海中突兀地出现了方才满身血痕,狼狈不堪的谢袅。
苏婉仪看着愣神的褚泽衍,眸中阴冷森寒,只是一瞬,又将情绪收敛,杏眸泪光闪烁:“泽衍,你可是还想着谢袅?”
褚泽衍眸光一闪,回过神来,听得这话,却莫名心烦,胡乱应和:“怎会?只是夜深了,我们也早些歇息吧。”
说完就解了外衣,兀自躺倒,竟是连合卺酒都没喝。
苏婉仪端着温婉的样子,乖顺地换上里衣在他身侧躺下,安放在被子上的手却是不自觉攥紧。
待夜深人静,褚泽衍猛地睁开眼,他素来有惊悸失眠的毛病。
原本谢袅都会命人送来的安睡香今日自然不会有。
褚泽衍盯着大红色的帘幕,心口漫上一抹烦闷,又被他狠狠甩在脑后。
翌日清早。
苏婉仪已然装扮好了,坐在铜镜前回身,眉眼间带了几分娇嗔,埋怨道:“今日是我嫁给你的第一天,只是府上人人都暗地里说我是后来的,比不过谢袅……”
褚泽衍明白了她的意思,半推半就说道:“她现在没了公主身份,随你处置便是!”
苏婉仪立时喜笑颜开,挽上褚泽衍的手,道:“按理说,新妇入府,妾室也该拜见,只是幼安妹妹算不得妾……”
话未说完,被褚泽衍打断:“她现在比妾都不如,你若是想管教,只管传令下去让她过来就是。”
“你才入府,也该让人认认你,婼姝的病也大约好了,你不大认识的人问她就是了。”
苏婉仪眼底闪过一丝算计,须臾又消失不见,只是更加贴紧褚泽衍:“我还是想你在我身边,那些下人若是不听从我的,你也好给我撑腰。”
褚泽衍望着苏婉仪的脸,莫名染上一抹不耐。
他公务繁忙,谢袅就从未这样麻烦过他,敛下情绪,还是松口:“好,我陪你一起。”
中堂。
褚婼姝一改前几天病弱的姿态,面色红润,饶有兴趣地盯着门口,甚至还和褚泽衍调笑:“兄长,今日便可以瞧见那位假公主的难看姿态了!”
“她平日总是端着一副公主架子,我倒要瞧瞧她今日还如何拿腔作势!”
褚泽衍却没应声,扫去杯上的茶沫子,抿了一口,面不改色将杯子放下,又是他不常用的一味茶。
褚婼姝一脸揶揄地朝着门外努了努嘴,往苏婉仪身边凑了凑,笑道:“嫂嫂,谢袅来了!”
谢袅几乎是被人押送着上来的,面色憔悴了许多,眼下乌青,好似蒙着一层化不开的阴翳。
身上衣服已经换成了粗布麻衣,裸露的脖颈上是粗制布料磨出的红印。
头上一点装饰不见,头发也只是松散用布条扎了,不至于披散着,甚至裙摆上还沾着炉灰。
就连府上最下等的烧柴丫鬟都比她穿得好些。
架着她的人散去,她险些栽倒在地上,脸色煞白,撑着膝盖勉强站直,却也只是呆愣地站着。
苏婉仪首先发难:“袅妹妹,你已经不是公主,你为妾我为妻,你怎么不向我行礼呢?”
谢袅艰难地掀眸望去,上首坐着褚泽衍,微垂着头神色晦暗不明,他身侧的苏婉仪已经梳上了妇人髻。
两人一派岁月静好,称得上是琴瑟和鸣的一对佳人。
谢袅不由地扯出一抹苦笑,她嫁给褚泽衍的那一晚,被褚府众人刁难,暗地里使了多少绊子。
那时深冬严寒,褚母让她在雪地上生生跪了一晚,身子养了这几年都不见好转。
每逢梅雨季,骨头都疼的好像在打颤。
饶是她被责罚成那样,也不见褚泽衍有半分心疼。
她只当是褚泽衍生性如此,不善言语,却不想原来只是那份柔情不是对她。
谢袅觉得心脏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捏住,蹂躏,疼的无法呼吸。
又是褚婼姝的一声怒喝:“我嫂嫂让你行礼,你是听不见吗?还当自己是公主不成!”
【嫂嫂】
她精心照顾褚婼姝多年,不曾得到她一句称呼,却只得到这样一句话。
谢袅暗叹口气,正欲行礼,却被身后一股力气用劲踢踹在膝盖上,她疼得冷汗都下来。
膝盖生疼,她只能毫无形象地匍匐在地上。
苏婉仪言语恳切,落在谢袅耳朵里却渗着寒意:“妹妹怎么这般客气?审时度势谁都比不过妹妹呀!”
分明是讽刺,谢袅不愿反驳,趴在地上大口喘气,想捱过这一阵疼。
门外突然传来打斗声,阿婵撞开拦住她的侍卫,紧赶着到谢袅身边半跪着,手上用劲试图将她扶起:“公主!”
谢袅疼得已经意识模糊,被阿婵撑起来,又瘫软地使不上劲。
阿婵心疼地落泪,提剑直指苏婉仪:“我家主子即使不是公主,也是太子殿下护下的人,你如何能这样折磨她!”
苏婉仪被惊到,脸上表情险些维持不住,拉紧了褚泽衍的小臂在自己身前:“夫君!救我!”
褚泽衍冷眼扫过瘫在地上不成人样的谢袅,和她身前举剑欲刺的阿婵。
心底蓦然升起一股恼怒,危险地眯起眼睛,语气冷硬:“她既已不再是公主,那便是欺君罔上的罪奴,是这京城最卑贱的人,任是街边一条摇尾乞怜的狗都比她高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