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左丞相看来,嬴政已经做得很好了,现在的朝局已是今非昔比,年少的帝王将权势把握的很好,很牢。他们这些重臣,对于这位帝王的感情史,也是而今才知晓。
同时,他也深深的意识到,他们驾驭不了这位帝王了……
秦王必将成为翱翔的玄鸟,直飞九天。
不,也许,会将他们秦国带向一个新的巅峰。
至于王后之事……
左丞相回去后,便又和同僚们商量了——他们要先斩后奏。
于是,嬴政发现最近自己身边的人都很怪,准确来说,是他周遭的事情很奇怪。
他走在御花园——
有人跌落在冰湖里。
嬴政没有看到。
他往亭子里走——
有人在里面弹箜篌。
嬴政面无表情。
……
最后,他在朝堂上,冷冷的扫视众人:“谁敢再送,寡人活埋了他。”
下了朝,嬴政走在宫道上,又要去看上官慈了。
“嘀嗒。”
一滴冰冷的雪水自头顶落下。
嬴政抬眸,望着冬雪微霁的树枝,才恍然——
原来风雪快要停下了。
阿陌曾抱怨过秦国天冷,现在不冷了,她却感受不到了。
嬴政敛去心绪,往前方走去。
地宫,冰棺里的女子还是那样的安静,他伸手去触碰,手当即冰凉起来。
凉意从手下攀爬,顺着手臂,弥漫全身。
曾经的上官慈不是这样冷的。
嬴政每回和她温存,她的体温都是温热而柔软的,像一只雪狐一样的手感。
“正如同,你给我留下的爱,柔软而又绝望……”他低声道。
只要她一直在冰棺里,容貌永远不逝去,倒也算一种陪伴……
悲与喜一同化作枷锁,扼住嬴政的心脏,不让他有丝毫的喘息。
嬴政既想要江山,也想要上官慈,他想要她留在他身边,和他在一起。
他低头俯视着冰棺,上面有些裂痕,裂痕处又有些花纹,六棱的尖锐雪花。
上官慈闭着眼,神情静谧。
她与他没有拜过天地,祭过先祖,不算夫妻。
嬴政是皇帝,不是上官慈的未亡人。
就算他不是帝王,世上也不可能有男子是女子的未亡人。
男子,永远比女子顺遂,无论是在什么地方。
呆久了,嬴政的头疾仿佛又犯了,他缓缓转身,朝外面走去。
夜已深,他坐在宫殿内,批阅着奏折,成山的奏折。
很久后,嬴政抬头,看着偌大又空旷的宫殿,才恍然——没有人劝他早歇息了。
曾经他还不是秦王的时候,他在邯郸的时候,住在很小的屋子。
那时,赵姬牵着他和阿陌,含笑道:“政儿,陌儿,这是我们的家。”
“虽然现在很小,但是你们可别怕,我们的政儿可是秦国的公子,终有一日,我们三会过上好日子的,住更大的府邸,吃更好的馕。”
嬴政记得那个时候,他们都是期盼未来的。
可现实是,他们都走散了。
母亲是荣华一场,陷入权利斗争,最后被他囚于冷宫般的萯阳宫。
阿陌是天生薄运,不被上天垂怜,从一开始的乞儿,到最后的一身伤痕——
都仿佛在昭示着,她在天意面前是如此脆弱,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