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亦禾再看到卫景珩出现的那一刻还不曾感到怎样委屈,可他这样怜惜的动作,又以这般温柔的语气问她,她不知怎么地就绷不住了,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了帝王的手指上。
“疼……”她忍不住低声道。
卫景珩只觉那两滴泪水是如此的重,叫他心脏也忍不住惴惴起来,又好像分外地热,那热度顺着经脉流淌,使他的手寸寸麻痹。
他忍不住大手一揽把她揽入怀中,又轻轻拍着她的背,以做安抚。
这让围观八卦的嫔御心里更加兴奋,帝王如此关怀虞美人,看来这次纯贵嫔要不得脸了。
纯贵嫔看着两人旁若无人模样,心里嫉妒得泛着水,可是她冷静下来的头脑也告诉她,这次她怕是逃不得了。
在帝王冰冷视线转向她的那一刻,纯贵嫔当即行大礼跪在地上,身后的宫人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秋老虎在即,天气干燥,臣妾也难免心浮气躁,便和虞美人起了几句口角,这才伤了虞美人,都是臣妾的错,请陛下责罚。”
纯贵嫔也并非那等一点脑子也没有的蠢人,若是如此她也不能在短短一年半内坐到正四品贵嫔的位置上,当即主动承认了错误。
只是她这般说辞实在拙劣,卫景珩视线淡漠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女人表演,几息后才道:
“既是心浮气躁,那便找太医开上几副药,调养上一个月,再抄上些静心的佛经,养养性子……”最后一句着实吓得纯贵嫔一个瑟缩,“省的你把阖宫嫔御都打一遍。”
这话明说的实在有意思,明面上是调养,实则上是禁足,后一句更是叫旁人暗自憋笑。
陛下竟然也有如此嘴毒之时!
纯贵嫔抬起了头想要辩驳,可对上帝王那幽深含着寒芒的眸子,她又把脖子低了下去,身子忍不住发抖。
“臣妾,遵旨。”
“去吧。”
虞亦禾一直靠在卫景珩的怀里,听到这个责罚,她眼中含着泪,可唇角却微微弯了起来。不过也只是几息便慢慢淡去了,这责罚是帝王降下和她自己还回去是两码事。
纯贵嫔丧着脸坐上了肩舆,像是斗败了的公鸡,再不复适才的傲气,虞亦禾湿着眸子看她离去,定定地看了几息才垂下眼帘。
卫景珩瞧见了她的目光,也看出了她眼睛里的怨怒,可他什么都没说,只轻声嘱咐:
“平安已经去请了太医,你带着孩子回灵和殿便好好瞧瞧,朕还有政务要处理,现在并不得空,晚上再去看你。”
“多谢陛下。”
见她神色依旧郁郁,卫景珩又瞧着她看了一会儿。
帝王的目光叫人很难忽视,虞亦禾提起了精神,抬首看向了他,见他直直地盯着她,不禁轻声道:“陛下?怎么了?”
她的眼眸经过泪水的洗礼变得十分清澈,泛红的眼角也叫人十分怜惜,就是这样的好机会,她却一点也不会把握。
如今不该借此博人怜惜之时再弄些好处么?可他特意等了这么些时刻也不曾听到她开口。
笨笨的如何在这到处是人精的宫里活下去?卫景珩竟有些替她着急。
可这实在是为难了虞亦禾,她自小从未被家人偏爱过,能得到姐姐妹妹剩下的已是不错,又怎敢主动向人讨要东西?
这是属于被娇宠之人才有的自信。而她没有这份自信,便也没有这份自觉。
又等了两息,卫景珩自顾自地叹了一口气对李福海道:“此番虞美人受了委屈惊吓,你等会儿去库房里拿些东西,待会儿送到灵和殿。”
虞亦禾一怔,她不曾想陛下竟然会这样爱护自己,心中似有什么东西在涌动,涌向了呼喊已久的心底。
“多谢陛下……”
她愣怔地看向卫景珩,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激,四个字太敷衍了些。
可帝王只在乎在她唇角重新绽放的笑,他眉目稍松,又在目光触及到那红痕时皱了起来。
“你应得的,快回去吧,脸上的伤要是留下瘢痕可不好。”
虞亦禾这才想起自己脸上的伤,唇角的笑霎时间淡了,连忙福身行礼告退:“陛下政务要忙,嫔妾就不打扰了……”
到了末尾又抬首望了帝王一眼,抿了抿红唇补了一句:“嫔妾在灵和殿等着陛下。”
未等帝王回复,她便飞快地转身走了,步伐比从前要快了一倍,扶娥,清霜等人跟在后面都不得不加快了步伐。
只留陛下一行人呆在原地,半晌,卫景珩兀地笑出声,转首对李福海明知故问:“朕记得,灵和殿和紫宸宫可以共行一段路吧?
大总管忽然觉得嘴里有点腻味,但还是尽职尽责地回答:”回陛下,是这样的,回灵和殿必经过紫宸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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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亦禾忍着羞赧埋头径直往前走,拐过一处宫墙这才慢了下来,等扶娥tຊ等人跟上来,她还未来得及说话。
扶娥便极其疑惑道:“美人,陛下也要回紫宸宫,咱们为何不和陛下一起?”
虞亦禾这才想起来她来时是经过紫宸宫的,猛地涨红了脸,嗫嚅了半天忍不住瞪了扶娥一眼。
“我,我忘了。”
她这一嗔,可谓是娇艳欲滴,连脸上的红痕都为她增添了一丝妩媚,扶娥都看愣了一刻,只叹这副美景没被帝王瞧见。
她当然知道主子是不好意思,但也未免觉得可惜,在这宫中能和陛下并行也算有几分脸面,有些低位嫔御只有请安时才能瞧见帝王一面呢。
不过既然已经到这里便罢了,扶娥扯起唇角想笑却被伤口拉的神情一滞,就见主子眼神猛然一变,三步作两步拉住了她的手。
“扶娥,是我连累了你……”
扶娥勉强扯起笑,“这是奴婢应该的,主子不必挂心。”
可虞亦禾哪里肯听呢?“走,快回去,我叫太医给你看看。”
“奴婢……”
无论扶娥怎么拒绝,虞亦禾都坚持要太医给她看,她怎么让帮助她的人再寒心?
另一边寿康宫中太后正听着外面的禀报,听罢,太后笑着对身边的老嬷嬷说:“你瞧,刚刚还嘴硬,这不还是出去为人家做主了?”
老嬷嬷也不禁垂首一笑:“还是娘娘了解陛下,不过也是那纯贵嫔太过嚣张跋扈,怎敢在寿康宫外就掌掴美人呢?”
听她提起纯贵嫔,太后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抬手吩咐身边的宫女道:
“去传哀家口谕,让纯贵嫔把抄写的经书奉给哀家,哀家要烧给佛祖。”
不过是个贵嫔就敢这般嚣张,性子是需要磨一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