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朦胧下。
秦惜梧扶住男人结实的手臂,将将站稳,耳根没忍住通红一片:“多谢恩公……”
话音刚落,男人退后一步,毫无波动的眼底漾起一片冰冷的湖光。
秦惜梧心尖一颤,一下子失了声。
男人却一言不发地翻身上了马。
秦惜梧下意识追了上去,想要喊住他:“请问恩公尊姓大名?”
雨水淌过男人锋利的下颌,形成一道艳丽的水线。
他垂眸,睫羽湿润,眉梢却尽是冷漠:“你该走了。”
偏冷的声线在雨中听来就如击玉般冰凉,却分外撩人。
男人一扬马鞭,马儿长嘶一声,便如离弦之箭向雨中奔驰。
就连背影都这么好看。
那挺直的背脊,精瘦的腰身,每一处都如此和她的心意。
小兰撑着伞跑了过来:“郡主,你没事把?”
秦惜梧不舍地收回视线,低声交代道:“找人去查一查他,看是哪家公子?”
小兰错愕中透着茫然:“……是,郡主。”
两天后,庆王府。
秦惜梧坐在铜镜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乌发。
今日乃是魏家长女举办赏菊宴,邀请了京城众多勋贵参加。
原本她应当对能见到魏云泽而感到欢喜的,但此刻的心神却是跑到了那一抹墨色的背影上。
自那一别,已过了三日。
她也得知救命恩人乃是最负恶名的朝廷鹰犬,沈昭。
传闻他是皇帝心腹,性情诡异,手段戾狠,是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死在他手上的人命数都数不过来。
众人都说他可恶可恨,秦惜梧却觉得他——
可爱……
身后的小兰催促道:“郡主,魏家宴会快开始了。”
秦惜梧骤然回神,忙启程去了魏府。
一路走来,秦惜梧察觉无数道奚落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贵女们三五聚成一团,阁楼之上,世家子弟在饮酒作诗。
唯有她的周边空无一人。
正在此时,几名贵女拉扯了一翻,随即一人朝阁楼不怀好意地说着:“魏郎,你的未婚妻惜梧郡主来了。”
空气静默一瞬。
秦惜梧的心也沉了一瞬,下一瞬,阁楼的木窗打开。
正午的阳光融进窗里,将魏云泽精致的眉眼染上了一层润泽。
秦惜梧紧紧盯着他。
今日他身着红袍,比往日更显英气勃发。
秦惜梧的心跳也如往常一般剧烈跳动。
撞见秦惜梧炙热的视线,魏云泽漆黑的眸子顿染寒霜,他扬了扬好看的下巴:“你,去给本公子买长乐坊的桂花糕。”
让堂堂郡主去给他做跑腿的活,这完全就是戏弄。
但秦惜梧丝毫不在意,为博美人一笑,她甘之若饴。
“好,我这就去。”
这样的行为,在世俗眼里自是礼数败坏,一个女人应当温良贤淑,像个淑女一样等待着男人垂怜,而不是巴巴上赶着追逐男人。
像个不值钱的玩意一样。
秦惜梧刚转身,身后就传来了不少的嗤笑声。
“果然,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犯贱。”
“只要魏世子勾一勾手指,她就会跟条狗一样扑上去。”
诸如此类言语,秦惜梧毫不在意,她只是对心爱之人好罢了。
若换做旁人,又有谁能驱使一名郡主?
秦惜梧排了许久的队伍,才从人群中抱着桂花糕出来。
一抬眸,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之内。
是沈昭!
秦惜梧眼眸一亮,下意识追了上去。
待追到一处巷子时,一抹冰冷的刀刃便贴在秦惜梧的颈部。
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头顶传来了沈昭阴冷的嗓音:“跟着我作甚?”
秦惜梧抬眸,男人锋利冷艳的眉眼冲击着她的心神。
她目光痴痴地看着这张脸,对于刀刃的恐惧霎时褪下。
她欣喜道:“你不记得我了?三日前,你在柳溪街救了我。”
刀锋一顿。
沈昭上下审视一圈秦惜梧。
似乎是确认她没有危险,他利落收刀入鞘,语气冰冷:“别跟着我。”
秦惜梧陡然清醒,意识到自己追上来的行为唐突了。
她忙拿出手中的桂花糕赔罪:“抱歉,我只是想来感谢你,这桂花糕是我排了很久的队伍买的,一点心意望恩公收下。”
“不必。”
沈昭淡淡扫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开。
秦惜梧试图留住他。
但习武之人速度极快,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她只得遗憾地看了一眼桂花糕。
……
再次回到魏府,秦惜梧提着桂花糕,鞋子被泥泞沾湿,看起来颇为狼狈。
她将桂花糕递给魏云泽:“魏郎,趁热吃。”
魏云泽站在亭边,视线上上下下扫视着秦惜梧,上翘的眼尾带着暗讽:“买个桂花糕这么晚,真是个废物。”
他一把将桂花糕打落,神情厌恶:“我不吃,喂狗吧!”
话音一落,八角亭内哄笑一片。
秦惜梧怔在原地。
可奇怪的是,魏云泽往日能刺痛她的话,如今听来却没有那么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