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栀犹豫了。
倒也不是她故作坚强,而是她从来没有和男生亲密接触过,虽然说现在是事急从权吧,但是还是很怪异。
周淮屿见她没动,以为她是倔,又拿话激她:“到时候赔医药费赔得倾家荡产,可别说同学冷漠无情不帮人。”
“行行行,周同学最热心,需要我明天给你送锦旗吗?”夏栀很热心地问。
“还是那句话,”周淮屿也没直接拒绝,但说出来的意思也大差不差,“周同学的荣誉太多,领不过来。”
你清高,你了不起。
夏栀犹豫了半天,最终选择抓住了周淮屿的书包带子,得了便宜还卖乖地道,“周同学这么热心助人,今晚给同学当人形扶手,明早也别忘了扶老奶奶过马路。”
不知道为什么,鼻尖那缕若有似无的栀子香让周淮屿有些分心,他随口说了句,“我家又不住在养老院附近。”
这片全是身强体壮的高中生,哪里来的老奶奶。
唯一需要他帮助的,不就是眼前的夏栀。
“那不还有退休教师。”
夏栀刚想说他不善于观察,没想到就被对方抢了先:
“夏同学很善于观察,比我更适合去做小红帽。”
夏栀点头,“平时我都是做好事不留名。”
话题没再继续,公交车依旧是走走停停。
过了两站,车上的人少了不少。
夏栀松开了周淮屿的书包带,找了个扶手把着,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拉开不少。
路灯拉长了路人的影子,余下的光芒爬进车窗,忽明忽暗地在两人之间跳跃着,嘈杂又静谧。
栀子香逐渐消散在跳跃的灯光之中。
周淮屿突然觉得有些烦。
静海市不是在建设绿色环保型城市吗,开这么多灯干什么。
庆幸是路边的灯被黑夜捂住了耳朵,要不现在它们现在肯定会疑惑人类为什么这么会甩锅。
夏栀把着扶手,把耳机连上MP3,开始听她最新下载的小说。因为有这次的教训,这次夏栀连的时候非常谨慎,专门检查了一遍。
虽然剧情很土很羞耻,但是她都被理性知识霸凌一整天了,偶尔给大脑摄入点快餐食品更有利于营养均衡。
她听得很专注,一时甚至没听到车内的广播。
直到那股熟悉的清爽气息再次与她擦身而过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惊觉自己也该下车了。
今天夏志平又到邻市的一所重点中学去交流学习了,今晚回不来。
夏子澄今天在学校不知道为什么肚子疼,像是吃坏了肚子,苏萍把他接回来送去医院,说是急性肠胃炎,挺严重的,苏萍今天中午给夏栀打了电话,说是晚上要在医院陪床。
夏栀本来也没觉得有什么,回不来就回不来吧,反正其实大多数时候她也都是一个人待着。
但夏栀外婆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这件事,觉得女孩子一个人在家不安全,又给她打电话非要她过去住。夏栀拗不过,只好答应了。
夏栀外婆家住在青芜巷,是一栋两层的小洋房。虽然说外观老旧了些,但夏栀的外婆一直以来都是一个生活精致的老太太,这些年攒了点钱,又把房子装修了一遍,里边还是现在很时髦的简约ins风。
眼看车门就要关上,夏栀喊了声“师傅还有人”,急急忙忙地从后门跑下了车。
就看到路灯下站着个人。
大束大束的灯光打在他的肩上,周围的树叶像是镶了层银,一闪一闪的泛着光。
那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真来扶老奶奶过马路?”
夏栀没想到这人还没走,想是可能是在等什么人,也没太在意,随口回了句,“到老奶奶家做客。”
“怎么?真要找我要医药费啊,现在还不回家。”
“不是扯平了吗。”
周淮屿依旧没动,语气吊儿郎当的,“准备待会找个老爷爷敲诈。”
“你这人真是……”
夏栀想了半天,才挑了个她认为的最恰当的两个词来形容,“阴险狡诈,无恶不作。”
“善解人意,人见人爱。”
两个人同时出声,却是完全相反的评价。
“你真自恋。”
夏栀嘴角抽了抽。
周淮屿勾了勾唇,“我这叫评价正确。”
再没有什么话要说,夏栀准备绕过他往前走,突然才发现前面的巷子一片漆黑。
手机铃声正好响起。
她怕在公交车上太嘈杂接不到外婆的电话,所以一出校门就将手机音量调到了最大。
此时人差不多都走光了,“叠个千纸鹤,再系个红飘带——”的铃声在静谧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洪亮。
在“好运来”之前,夏栀迅速地点开了接通键。
“喂,小栀呀。”
“喂,外婆。”
“你到哪里啦?咱们巷子里的灯今天坏啦,修也没修好。你回来的时候小心点啊。”
夏栀听到电话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物品碰撞的轻微响声。
那边似乎有人说了个“碰”字,然后自家外婆轻啧了一声:“今天踩狗屎啦,运气这么好?”
吐槽完,她又分出注意力来答这边的电话。
“小栀,你知道的啦,外婆夜盲,看不清,没关系,巷子里住的都是老邻居了,很安全。”
然后是“砰”地一声落地声,透过老年机传出来,夏栀被震得耳膜一痛。
又是一阵窸窣声之后,那面才又道:“不好意思啊,刚刚手机掉了。小栀,外婆这把快胡了,或者,你要不等一下,外婆胡了出来接你。”
自家外婆夏栀又不是不了解,小老太太打牌一旦投入,什么事情都能忘,搞不好夏栀今晚直接变成流浪儿。
但前面的巷子又确实很黑。
本来夏栀其实是不怕黑的,对那些神神叨叨的鬼怪也不是很畏惧。但也架不住最近唐晓萱在她耳朵边说了太多恐怖故事。
正不知道怎么办,夏栀突然福至心灵。
旁边不就站着一个大活人吗?
“要不我给你个建议?”
头顶上飞蛾在打转,落在二人身上的光都一闪一闪的。灌木丛里蝉鸣此起彼伏,夜显得更加静谧。
“你要不先别敲诈老爷爷了,先做好事留名一下?”夏栀提议道。
周淮屿明白过来,人家这是想让他当保镖呢。
但偏偏少年心气,最是难猜。他其实也说不上愿意或者不愿意,只是偏偏要明知故问一遍:“怎么?你害怕?”
夏栀在这种时候一向不怎么看重脸面,直接把梯子当着滑滑梯顺着下,“对,我害怕。所以你要回家吗,我感觉我们正好顺路。”
青芜巷就是直直的一条,无非有远有近罢了,能走一段是一段吧。
“我觉得——”
周淮屿懒洋洋地拖着腔,“好像不是很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