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原来是一位宦官。
思索几瞬,她露出几分“伤怀”之色,说:“早就听殿下提起过你这位,从宫里到宸王府伺候了他多年的老人。
“这几年,辛苦你们将宸王府维持得这样体面。
“殿下虽已故去,但往后有本宫、有你们在,宸王府定不会散。”
孙正良眼睛微微睁大。刚刚还淡定的人,此刻眼圈已然泛了红!
他的确在萧御还是小皇子的时候,便在他身边伺候了,对他忠心耿耿。
萧御死讯传来时,他悲痛得不能自已。
明知宸王府必将没落,他仍旧不肯离开宸王府。
这三年,他尽心尽力守护着王府,并不是要讨取什么功劳,只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心力。
万万没想到,王妃不仅说殿下提起过他,还肯定了他做的一切!
这份知遇之恩,让他怎么能不激动?
一瞬间,他觉得这么多年的辛劳,彻底值了。
京城中流传着宸王和王妃的佳话,他本来还半信半疑。
现在他完全认可了宋非晚,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主子!
对宋非晚的态度,也从公事公办,变成了崇敬和感激。
他绷着下颚,深深地朝着宋非晚弯下腰来:
“奴才们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娘娘待殿下之情,才是感天动地,令人折服!
“得娘娘新主,乃是宸王府、奴才们之幸!
“殿下在天有灵,亦会为此感到高兴的!”
其他人一起跟着他行礼,高呼:“娘娘圣明!”
宋非晚听着孙正良激动的话语,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这位的确是萧御的近侍,说不定还是他的心腹。
有他效忠,她借宸王府之势行事,会顺利许多。
再次请各位平身后,宋非晚又当众奖赏了丫鬟芳菲。
她便是宋非晚意图买通,在自己吉服上做手脚之人。
芳菲乃是家生子,爹娘已经因病去世。
她生来便带着残缺——腿是微跛的。
这样的家奴,不管在哪个主子跟前,都不受待见。一贯做的是最脏、最累的活。
而今宋非晚不仅夸奖她忠心耿耿、机灵聪敏,还给了她五十两银子的封赏!
一向被人瞧不起的芳菲何时这样风光过,激动得眼泪都掉下来了,连连向宋非晚道谢,心里发誓,要一辈子效忠她!
其他的下人们看了,都对芳菲羡慕非常。
宋非晚趁热打铁,和宸王府的下人们说了一遍自己的规矩。
“……总之,本宫一视同仁,往后若你们能立功,也会像芳菲一样得到嘉奖。”
宸王府的下人们一听这话,眼神一个比一个火热。
太好了,他们也有机会!往后一定要在王妃面前好好表现!
孙正良立在一旁,看宋非晚短短片刻,便将宸王府上下拧成了一股绳,对她敬佩的同时,更感到分外自豪。
不愧是宸王殿下看中的女人!不会是自己要尽忠的明主!
有她在,他们宸王府,说不定真能过上好日子!
目的已达成,宋非晚示意其他下人退下,只留了孙正良一人,了解王府如今的情况。
孙正良称:“所有下人娘娘都看到了。宸王殿下生前有五千府兵,如今归入了禁军,兵符在贵妃娘娘那里。”
至于萧御留下的“遗产”,孙正良也整理出了一部分。
宋非晚看着那摞在一块,整整半人高的册子,暗暗咋舌。
这竟然还只是一部分?萧御到底是多有权有势啊。
她暗呼“发了发了”,心激动得砰砰乱跳。
克制着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挥挥手,哀婉地说:
“再多的钱财,也换不回殿下。先抬下去吧,待过些日子本宫再看。”
至于兵符,也不能急吼吼和容贵妃讨要。徐徐图之,方为上策。
这样“深情”的姿态,令孙正良更加感动、敬佩。
下定决心要尽早把宸王的遗产整理好,劝娘娘收下。
“本宫今日要进宫给父皇、母妃请安,劳孙管家备车。”
“是!”
***
一回生,二回熟。
再次来到碧霄宫,宋非晚自在许多。
碧霄宫的宫人都发自内心地喜欢她,为她感到高兴。
行礼后,簇拥着她往殿内走。
“王妃娘娘,皇上和贵妃娘娘已经在里面等着您了。”
宋非晚微笑着颔首,推门而入。
她遵照着礼仪,垂着头上前,给皇上、容贵妃请安。
“臣媳参见父皇、母后。”
容贵妃的大宫女芙蕖呈上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盏茶。
宋非晚端起茶盏,往前一送,抬起头乖巧道:
“给父皇、母后敬茶。”
昨天蒙着盖头,她看什么都不真切,只知道皇上是个中年但没发福,声音也颇为低沉威严的男子。
今日见到,便理解他生的儿子,为何各个都长得那般俊俏了。
他年轻的时候,定然也是万里无一的美男子。
大约是美人都有类似之处,卓公子的轮廓,与他有些许相似。
皇上如今年过五十,眼角有了细纹,但骨相深邃,保养得当,周身是年长者沉淀下来的魅力。
明黄色的龙袍加身,令他威严无比。
只是不知为何,他对上自己的目光,瞳孔重重地颤了下,嘴角的笑也僵住了。
手猛地捏住椅子的扶手,好像要站起来,但被死死克制住。
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错愕,也没被宋非晚忽略。
她捧着微热的茶盏,后背浸出了汗,心里直打鼓。
皇上是发现了什么吗?
若他当场揭穿自己在说谎,她肯定难逃一死!
怎么办?!
紧张之时,容贵妃疑惑地轻声唤道:“皇上?”
宋非晚举了太久的茶杯,手一抖。
茶水洒出来之前,皇上将杯子接了过去,品了一口。
随后微笑着同宋非晚说:“免礼。”
他的神色也恢复了温和,但一双眼睛深邃得似浓雾掩盖的深海。
宋非晚辨不出里面复杂的情绪。
她有点劫后余生的感觉,给容贵妃也敬了茶,之后起身、落座。
两位长辈又赐下了许多赏赐,询问了她一些,诸如“在宸王府可还习惯”的问题,她一一回答。
多是她和容贵妃两个女眷在说,皇上静静地听着。
宋非晚总有种他在透过自己,看其他什么人的异样感觉。
直到快离开时,他才状似无意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