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大的研究生录取通知,很顺理成章地出现在池澜的邮箱里,她考上了。
毕业季,穿着学士服的身影穿梭在校园的每个角落里,镜头咔嚓下,有他们曾经逃课的教室,有他们舍不得的绿地蓝天,有他们念念不忘的美食,也有他们拥抱的不舍……
寝室的东西都被整齐地打包,床上只有光秃秃的硬木板,架子上还有他们留下来的绿植,青春就这样在大包小包的转移中散场。
人是不能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惘然,都需要时间的拉长,才能在回忆里撷取芳华。
爱一个人亦如此。
只有失去后,被某个人,某场景,一点点将回忆翻涌而至,池澜就是这样。
她还是不能和他告别,即便在心里痛骂过无数次,想要去恨陆枕风的抛弃,不停地麻痹自己他是个“渣男”。
特别是,在津大那些熟悉的角落,无不在勾起她的思念。食堂,体育馆,夜晚的黄昏,那个盛夏……她还是忍不住去想。
她的痛经越来越严重,每次来例假犹如酷刑一般,有时候痛得吃不进去饭,有时候还被室友送去医院。
医生给他换了一款进口药,让她得到了改善,最起码痛感能减轻些,不至于滴水不进。
津大是北方学经济方面最好的学府,她的课业前所未有的繁重。
由于本科不是津大的,她势必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出类拔萃。
池澜平时只在时间里打转,上课,完成经济项目,然后调研,开题,让自己没有片刻的空闲。
她是经济系出了名的“拼命三娘”,什么优秀研究生、优秀课题、竞猜一等奖……能拿的头衔一个不落。
他们班有个叫王悦的女生,对池澜很是不屑,眼红池澜获奖。
经常在背后说池澜坏话,说她本科又不是什么985,仗着自己是个好看的花瓶tຊ,拿个几个没有用的奖项。
而后,经常流言四起,那个女生搞了一个小团体还孤立池澜,只有池澜室友姜雨,总是为池澜打抱不平。
姜雨是真的把池澜的努力看在眼里,每次比赛、考试,她都在图书馆好几个星期,大量地查阅资料,上外网看英文文献……花费了比别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准备。
“池澜,王悦她在背后经常造谣,说好多难听话,太气人了!”
她放下手中的作业,一手撑着精致的小脸,看着气呼呼的姜雨,有着好笑:
“她们爱说随他们去吧,无聊……我们小雨不要太生气了。”
姜雨看她漫不经心,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能淹没了池澜:
“你要实力有实力,真的长得好看,像……泡菜国那个女星……对!郑艺珍,我第一见你就觉得。”
池澜用笔在姜雨头上轻敲了一下,眼里泛着亮光,嗔笑了下:
“哪有你说的这么好,这是哪个明星?”
说到演艺圈,姜雨如打开话匣子,没有她不知道的,那一年热搜流行起来,什么“爆”什么“顶流”就是社交的必备武器。
“就是我之前看过她一部电影,《我脑海中的橡皮擦》,在里面演女主,特别好看!”
姜雨在池澜认真的讨教下,将国内电影科普了一下。
那时候国内电影经历了几年浮躁,涅槃重生后,出现了很多优质电影。随之而来的商业运作的噱头更多,新春档、国庆档、贺岁档的加持,会让人对影片充满期待。
姜雨一直觉得国内写实题材的电影异军突起,那年的代表作《捉妖记》《夏洛特烦恼》《唐人街探案》都非常不错,但是情感类的,还是认为泡菜国的经久不衰。
姜雨觉得感人至深的爱是通过细节展示的,不需要太多言语,走的是细腻的情感流。《我脑海中的橡皮擦》胜在细节走心,没有俗套的煽情虐心,没有极力用音乐烘托气氛,有的是日常的细微和日复一日的爱意。
池澜被她吊足了胃口,就上网搜索看了那部被姜雨封为天花板的电影。
果然,好奇害死猫。
池澜看完就后悔了。
男主的痴情,让池澜想起那个说分手后,就消失无影无踪的人。
所有人都以为要放弃女主的时候,爱她的丈夫仍旧细致入微的照顾患有阿尔兹海默症的妻子,男主用还原所有的场景来唤起妻子记忆的用心,不离不弃,这一切都感人至深。
而他,陆枕风,却用最残忍的方式把两个人所有的记忆都擦去。
陆枕风拍拍屁股潇洒走了,她整个世界全都是他挥之不去的影子。
她苦笑,如果自己脑海中也有橡皮擦,会毫不犹豫选择遗忘和他的相遇。
津大的校园,她总是刻意回避和陆枕风相遇的那条林荫道,还有他们化工学院。
但不知为何,远离了那些能勾起她回忆的地方,并没有让她在心理上有过真正的释然。
比如便利店里,和姜雨一起买酸奶,她都会想起那个夜晚,陆枕风抱着一大兜酸奶结账的样子。
从那以后她就没再喝过酸奶,改喝咖啡,但是她喝咖啡经常会睡不着,每回夜深人静,躺在床上时,总会想起这个人。
此时此刻他们隔着多远的距离?他在哪里?还好好的吗?
姜雨搂住正在出神的池澜,嘴角弯出了标准的弧度,意兴阑珊道:
“听研究生会宣传部他们说,我们学院要和化工学院搞联谊,不能只埋头学习,也要有娱乐活动,拓展校内交流。”
池澜一听化工学院,真的对这个名字是避之不及。
池澜仓惶间收拾了桌上的东西,眼神里躲闪,不想和姜雨讨论什么化工学院。
研究生宿舍是两人间,姜雨觉得他们系的男生都中看不中用,本想着在研二脱单,就对这次联谊充满了期待。
“池澜,先别睡,我给你讲讲八卦。”
她拉起刚躺下的池澜,在她的床边坐下,眼神里满是充满星星的少女怀春神态。
“就咱们班王悦,觉得自己是本校的,之前就被他们捧为“系花”,没想到保研后遇到你。她这个人暗地里跟你较劲。双十一,大家都流行脱单,她早就看化工学院的一个学长。”
池澜没有了睡意,缓缓坐起来,还是被“化工学院”四个字引得有些错愕,毫不掩饰:
“为什么一定是化工学院?”
姜雨朝池澜挪了下,在她耳边低声道:
“我听说了,化工学院出大神。前几年出了个神级的学霸,这个人还很帅啊,但是听说是禁欲系的冰山。”
池澜的脸一僵,心跳疯狂加速。
姜雨话音又响起,越来越神秘:
“但是,后来毕业前人就消失了。王悦当然心比天高,找男朋友也要从神坛里找啊。”
池澜听明白了,长舒一口气:
“那就祝她早日脱单,我可没兴趣,我最近忙着考证。”
姜雨身体往后一倒,躺在池澜的床上,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叹了口气:
“我也想脱单啊......谁想过什么光棍节,买东西什么的不感兴趣。”
池澜笑了笑,想起了那句歌词,
“爱情究竟是精神麻痹,还是世界末日的无聊消遣。”
研二的秋天。
桂香满园的校园没坚持几天,就来了一场很急地秋雨。
池澜是第二年感受津大的秋天,她前几天特地看了天气预报,带着姜雨趁着未下雨,跑到桂园里采了桂花。
姜雨看着池澜正宝贝似的收着阳台的被晒干的桂花,她动作轻缓,用指尖小心地捻起来,放到早已准备好的玻璃器皿里,每个动作都慢条斯理,倒像是舞台细腻的表演。
看着她,姜雨接过池澜收好的一罐桂花,打趣道:
“你每次出去买这么多瓶瓶罐罐,也只有这个时候才拿出来用,倒不像一个学经济的。”
池澜低着头,还在专心收着另一罐,笑道;
“那像学什么专业的?”
池澜也是在一本书上看到,桂花有活血化瘀的功能,泡茶喝对痛经有缓解,所以照着书里尝试做桂花茶,后来发现这个过程很是有意思。
姜雨看到过她痛经的样子,场面触目惊心,在她的影响下每次都会陪她采一些回来,她继续笑:
“你倒不像学化学的,这瓶瓶罐罐的.......”
“嘭”的一声,还没收满的玻璃罐子从池澜手上滑了下来,连带着里面的桂花也散落一地,她没来得及去捡,只见那玻璃罐伴着里面残存的桂花滚到阳台的角落停了下来。
“池澜!”
姜雨一声惊呼,怔住的池澜突然惊醒一般,迅速地捡起跌落的玻璃罐。
原来,自己还是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