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向南
简介:李向南万分确定自己的话,对方能够听到。但这故意装作听不到的样子……懂了!都说阎王易躲,小鬼难缠,这怕是个喜欢鸡毛当令箭的小人了。他也不生气,又重复了一句,“你好,我是过来报道的……”“我说你烦不烦!看不到我正在忙嘛,一个劲的问问问,你哪儿来的野小子,这么不懂规矩!?”可却没想到对方抬起头劈头盖脸的便是一阵牢骚,还装模作样的摔了摔手里的文件。李向南看的清楚,这位看上去油头泼面的小子手里拿着的是秦大爷一样的报纸。
迈步走在四九城的大街上,迎面走来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没有后世的行色匆匆,也没人赶路的时候抱着手机,上班时间还早这个点并不仓促,来来往往的人步伐都很稳健,遇到相熟的人也会热情的打起招呼。
一家副食店门口已然排起了长队,挤在一起的人们交谈着待会该打几块豆腐,又不想一次性将积攒的豆腐票给用完了。
斜对面的煤铺外头,穿着围裙的年轻伙计正在起磅给排队的人们称煤。
路过几个背着书包的小学生兴冲冲的相互追逐着,被骑自行车的大人差点撞到,怒骂了几声小兔崽子倒也没真往心里去。
纺织厂的女工结伴哼着歌,甩着手上的挎包相互打趣着哪家的对象长的俊。
记忆中只能从影视剧中看到的场景,活生生的出现在李向南的眼前,一下子让他的头皮瞬间发麻。
看着这幅烟火气升腾着,他不知不觉的放慢了脚步,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这个年代虽然艰苦,物资也不够充分,买啥都要凭借票据,但人都有种国家托底的靠山感,不管再饿再累都有国家管着的幸福,是真真切切的让人感受到小确幸般的温暖。
“焦圈两只,白面馒头五只,四两粮票~”
沉思着,一声呼唤叫醒了李向南,他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门房秦大爷说的国营饭店,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人声鼎沸。
他笑着跨进门,十来张桌子已经坐了一大半了,于是靠近点菜区瞅了一眼。
包子豆浆、馒头豆汁、焦圈面饼,应有尽有。
在一块黑板上,写着相应品类的价格。
油条六分钱两根,一两粮票。
肉包子一毛钱两只,一两粮票。
面条一毛五一碗,白皮无卤。
浇卤面两毛钱一碗,量大管饱。
饺子两毛钱一碗。
看到这里,李向南眼睛一亮,立马从兜里摸出两毛钱,就这个了。
可看到前面那人买了份水饺,听说是素菜的,立马没了兴致,只好要了一碗浇卤面,又花五分钱买了个馒头,给了三两粮票。
“豆汁来一份儿?新鲜的!”里头的服务员拿笔准备记上一笔。
新鲜发酵的?那我更受不起了!
李向南赶紧拒绝这种黑暗料理,不是这东西不好喝,实在不是他的菜,忙逃离到窗边寻了个位置坐下,专心致志的吃起了自己的面条。
足足半个小时,解决掉早饭的他已然心满意足的走出了国营饭店。算一算时间,回去的话差不多机修厂行政科也该来人了,便背着手一边打量着街景,一边慢悠悠的去厂里。
到了门卫室附近,秦大爷正好挥别送报纸的邮差,回头瞅了一眼屋里的挂钟,笑道:“时间正好!你小子观念还挺强的!”
“大爷,来根烟!”李向南笑了笑,从兜里掏出烟递了过去。
辞别秦大爷,李向南这才快步赶往厂区医院。
昨晚上这栋四层的建筑,他就打量过,估摸着行政科的所在,如今上来也是水到渠成,很快就在四楼走廊靠里的一间找到了行政科。
门开着,瞧见里头已然坐了个人,李向南便站在门口敲了敲,平静道:“你好同志,我是过来报道的,请问我该怎么办手续呢?”
“……”
这栋四层的建筑其实真正当做医院的只有下面三层,最上面一层则是医院的后备科室,比如医院的行政科、后勤科、医务部、办公室、科教科、病案室、财务科等等,科室虽然多,但人员倒没有多少,走廊里安静的很。
李向南万分确定自己的话,对方能够听到。
但这故意装作听不到的样子……
懂了!
都说阎王易躲,小鬼难缠,这怕是个喜欢鸡毛当令箭的小人了。
他也不生气,又重复了一句,“你好,我是过来报道的……”
“我说你烦不烦!看不到我正在忙嘛,一个劲的问问问,你哪儿来的野小子,这么不懂规矩!?”
可却没想到对方抬起头劈头盖脸的便是一阵牢骚,还装模作样的摔了摔手里的文件。
李向南看的清楚,这位看上去油头泼面的小子手里拿着的是秦大爷一样的报纸。
这就是忙?
“一边等着去!”崔兴建白了一眼李向南,也不搭理他,自顾自的泡了杯茶,拿起了桌上的报纸,将双脚翘到了桌面上,悠哉悠哉的看了起来。
“成!”李向南也不跟他计较,他准备看看,这个行政科是不是都是这样的人,放了长线才能钓到大鱼,于是摸了把椅子,什么也不干就这么直愣愣的看着崔兴建。
五分钟过去,崔兴建的小眼睛从眼镜片后头扫了眼李向南,发现对方一直在盯着自己,这报纸是越看越看不进去,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脑门上像是被针扎一般难受。
“咳咳!”假模假式的旋开杯子喝茶,崔兴建吹起热茶,琢磨着让这个不懂规矩的小子吃点苦头。
哒哒哒!
就在这时,一道皮鞋声响在走廊里,崔兴建心头一喜,冷哼了一声,连忙起身跑到对面的桌子上拿起茶杯,跑到开水瓶旁倒起了开水。
很快一道头发有点谢顶的中年人身影走进了办公室,瞧见李向南也像是没看到似的。
“马科长,您早!您的茶,刚给您泡的高沫!香着呢!”崔兴建赶紧笑哈哈的凑了过去。
“嗯!”马英点了点头,啜了口热茶润了润嗓子,斜了一样旁边,问道:“怎么回事?”
“嗨,说是来报道的,不怎么懂规矩,早上一来就吼了我两嗓子,差点没把我吓着!这可怎么成,现在的年轻人一点都没有职场规矩!”崔兴建低声干笑了两声。
“那是得整顿!”马英吹了吹茶,慢条斯理道:“最近一段时间知青们回城的多,全是七大姑八大姨塞的,名额给塞满了都!哎,咱厂成什么地方了?乌烟瘴气的,一个个不懂规矩,不知道从哪儿沾惹到的歪风邪气!”
他冷哼了一声,声音还不小,显然是说给李向南听的。
崔兴建的眼力劲他是清楚的,既然对李向南这样,八成也是看出来对方是走后门进的这里,这样的人该晾一会儿就得晾一会儿,不然回头进了厂子里不懂得规矩,指不定闹出什么事情来。
于是他也拿起报纸,一边看一边喝起茶来。
“哼,咱行政科什么地方?那就是咱厂长的左膀右臂,可不是给你们这些口气不小本事不大的小屁孩服务的!没有规矩,就给我学!”崔兴建见主任这样,底气立即足了起来,斜眼看着李向南鼻孔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李向南耳廓一动,听到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靠近,于是也不作声,只是笑着拍了怕肚皮,一边消食儿一边等待。
果然,没几秒钟,一道熟悉的声音就响在了门口。
“向南,你怎么还在这?报个到不是快的很吗?怎么回事?我在底下等了你半天了都!”
听到这声音,马英抬起头和崔兴建对视了一眼,瞬间脸色大变,赶忙站了起来。
“邢厂长,您怎么来啦?”
声音讨好又充满了忐忑紧张,还有强烈的不安。
他们齐齐看向李向南,发现对方的嘴角泛起了微不可查的笑意,心里顿时咯噔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