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雨禾动作一顿,以为北慕冕说的是醉话。
可北慕冕又是掷地一句:“贺显赟,明日问斩。”
贺雨禾猛地一颤,她的手紧紧攥着:“为什么?”
为什么北慕冕已经答应帮忙,爹还要被斩?
北慕冕醉意已消,他淡漠道:“因为他帮了不该帮的人。”
不该帮的人?爹何曾帮了不该帮的人?
贺雨禾慌乱的视线与北慕冕冰冷的眼神相撞,她的心忽然沉了下去。
她脸色霎时白了下来:“是你?”
她怎么忘了,这天下最想刺杀皇帝的人不就在她眼前!
那日她取出的扳指,上面的图案放大来看不就是北慕冕的北家军军徽吗?!
贺雨禾步步后退,身子都似要摇摇欲坠:“我父亲为官二十载,清廉公正,在朝中从未与你为敌,你恨我,可我爹无辜啊!”
她压着深重的喘息,字字如同一把利刃在她喉间游走着。
北慕冕嗤笑一声,站起身狠狠捏住她的下巴:“本王恨的岂止是你。”
贺雨禾只觉心痛到几近麻木了:“这就是你说的要我后悔生在贺家吗?”
北慕冕眸光一暗。
贺雨禾知道北慕冕狠,却没想到他能这么狠。
杀人诛心,北慕冕无疑是要给她一次剜心的疼痛。
北慕冕甩开她,命人将贺雨禾赶了出去。
看着贺雨禾的身影消失,他才重新坐下,一手撑着昏昏沉沉的头。
暗卫陈禄此时躬身踏了进来,不禁问道:“王爷为何不告诉王妃实情?”
北慕冕眸子一片晦暗不明,让人难以捉摸。
半晌,他才淡淡的说了一句:“若非当年她在本王与仵作之间选了后者,岂会是今天的结果。”
陈禄再看贺雨禾离去的方向,只是无奈一叹。
情字难却,可惜的是心意难通。
次日午时,刑场。
贺雨禾看见刑台上那被绑着的佝偻背影,心猛然抽痛。
她拿着食盒,步伐沉重的走到贺显赟面前。
“爹。”她重重的跪了下来,看到贺显赟如雪的鬓发更是心如刀绞。
贺显赟浑浊的目光在看见贺雨禾时清亮了些许,他压抑着声音:“雨禾,莫伤心,爹无悔。”
贺雨禾的眼泪顷刻间湿了整个苍白的脸颊。
贺显赟望着站在她身后几尺外的北慕冕,郑重道:“孩子,记住,你是王妃,往后再不能涉仵作之事,要与王爷好好相守。”
他的一番话又惹得贺雨禾心一片凄怆。
和北慕冕好好相守?
今日之后,她如何还能与他相守?
“爹,北慕冕害你至此,女儿怎……”
“雨禾!”贺显赟猛的打断她,目中含泪,“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王爷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你们莫要因从前再蹉跎了彼此的感情,听爹的话。”
而后他又笑了一声,泪落在他破旧的囚衣上:“来,再喂爹一口酒,以后好好在家相夫教子。”
贺雨禾哽咽着,强忍着心中的剧痛打开食盒。
“爹只是遗憾,没有机会再看看我的外孙和外孙女了……”
听到贺显赟这话,贺雨禾斟酒的手一抖,哭了起来。
曾与她相依为命十八年的爹就要死在她面前,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只剩痛不欲生。
一杯烈酒入了口,似是给了贺显赟更多面对死亡的勇气,他高呵一声:“痛快!”
“时辰已到,请王妃移步。”
监斩官刚说完,嬷嬷就将贺雨禾拉扯下来。
贺显赟看着那被自己捧在手里疼的女儿,又是一声轻慰:“好孩子,不要看。”
贺雨禾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不肯挪开视线。
再看一眼,再想多看一眼,那是与她血脉相连的爹爹啊!
她看着刽子手一步步走到贺显赟身后,摘下他背上的“亡命牌”扔在地上……然后举起了刀!
“爹——!”贺雨禾撕心裂肺的一声哀恸悲鸣。
在那一片血色出现之前,一只手覆在她的眼前。
“别看。”
北慕冕的声音冷而淡,似对眼前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可是一声“咚”的闷响过后,贺雨禾恍如被人夺去了呼吸。
胸口气血翻涌,一口鲜血自她口中呕出,刺眼凄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