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上课的时候,鹿鸣带了一个棒球帽,把帽檐压得很低,难辨喜怒。
分别时,彭小叶很担心,“鹿,要不你下午请个病假吧?”
“没事。”鹿鸣摇了摇头,然后走向教学楼。
接下来的几天,彭小叶看着她本本分分地上课,吃饭,睡觉,三点一线。
其他什么事情也都没有发生,一切相安无事。
鹿鸣在周三周四两个下午请了假,她依然是带着那副淡淡的笑容,但是连丘真都看出来了那个笑容太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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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来一杯。”
旁边的酒保愣是想动不敢动,想说不敢说。
陈应已经喝了三杯白兰地,再喝就是第四杯了。白兰地是出了名的烈酒,普通人一杯倒,能喝三杯已经算酒量不错了,再喝下去恐怕要去医院洗胃了。
陈应脸上没有任何泛红的迹象,说话也利索,却总有点不太对头。他把高脚杯往旁边一摔,紧拧着眉,漆黑冰冷的眼睛注视着酒保,愣是给酒保看发毛了。
“那个……应哥,不是我不给你拿。是这里的规定,白兰地不能一次性给客人续上三杯以上。”他眼神乱瞟,突然看到了救星一般眼睛一亮。
“牛总!!这呢!应哥喝醉了,你……”
“你说什么?我喝醉了?”陈应嗤笑,长腿往外一伸,“我清醒得很。”他敲了敲桌子,缓缓地吐出两个字“满上。”
“哎哟,应哥。我肚子疼,不行不行,我先去一趟厕所。小李,替我顶上!”酒保忙不迭跑走了。
小李“……”
牛煜走了上来,拉开旁边的高脚凳,向小李要了一杯白兰地。
小李的脸又绿了,牛煜点了点自己,他这才去倒酒。
“白兰地我也很久没喝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都喝了三杯了,留点给我。”
陈应这样子倒是稀罕,“因为人还是事情?”
“人。”陈应声音又低又哑,还压着点情绪。
“女人?”
陈应点了点头,半晌又缓缓摇了摇头。
牛煜先是一愣,然后一拍吧台,捧腹大笑,他豪迈的笑声惹的不少人看了过来。
一旁站着好几个西装革履的人,冲他抬了抬玻璃杯,“牛老板好雅兴!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牛煜摆了摆手,“你们喝,没什么事。”他压低声音凑了过去,“别盯着个高脚杯了,还能盯出花儿来?”
“你给哥说说,这是在一起了,然后吵架了?”牛煜觉得自己被陈应的眼睛杀了一刀。
奈何他职场这么多年,早就皮糙肉厚了。
小李把白兰地递给了牛煜,他接了过来,抿了一口。
“嘶——平时和那些老头子喝酒,就瞎喝一些白酒红酒的,很久没有品酒了。”牛煜似乎有点怅然。
“你知道不,我媳妇儿,是我在大学里遇到的。你说我人长得又不帅,说难听一点就是矮冬瓜,她当时可嫌弃我了。就跟这个酒入口时一样,辛辣中带点苦和酸。”
接着,他又小饮一口,“可女人终究是水做的,外表看起来越是强硬的,内心越是柔软。她一开始瞧不上我,我就死缠烂打呗。她做项目研究,嘿!我就给她当助手。她去做志愿者活动,那我也去,遇到什么脏活累活啊,都是我第一个冲上去的。”
他眼睛发光,眼底带着笑,“后来啊,也就没那么讨厌我了,平时还会聊聊天,开开玩笑,就跟白兰地——那股淡淡的大麦余味一般甜。”
他龇着大牙笑道,“现在的日子是越过甜蜜,后劲大就跟烈酒一样!”
安静了半晌,牛煜还想说些什么,陈应直接嗖地站起来,踉跄了两下,扶住了吧台。
“应哥,我都说了,白兰地不要喝这么……”刚刚的那个酒保回来了,见状就吐槽了一句。
牛煜没眼看,小小年纪,直接往人家枪口上撞。
“没醉。”陈应直直地站在那里,就差一个教官站在他面前喊立正。
哪个醉了的人会说自己醉了。
陈应拿出手机,按了半天,手机就是开不了。
“坏了?破手机。”
被主人拿反了的破手机被丢出去,和刚刚可怜的高脚杯躺在一起。
牛煜“……”
“陈应?”牛煜小心翼翼地叫着。
“你谁啊,叫谁呢?我、是你大爷。”陈应背抵着吧台,眼睛觑着牛煜。
在场所有人除了牛煜“……”
小李是新来的,只知道牛煜是老板,现在是目瞪口呆。
陈应转过头,盯着小李,小李拿着布慌忙擦酒杯,旁边的酒保拱了拱他,“我看你这酒杯都擦了十分钟了。”
“我觉得今晚我要被暗杀了。”小李不敢抬起头,“你没发现他一直看着我吗?”
“鹿鸣,你站在那里干什么。”陈应原本是侧着头,现在整个人转了过来,脸上还是和平时一样冷冷的,直直地看着小李这边。
牛煜一口白兰地差点没有喷出来,要不是他亲眼看着陈应喊小李“什么鹿”,他还真以为陈应没醉。
陈应灼灼的眼神盯着小李,小李看着牛煜,牛煜欲哭无泪,只好示意他先走。
“你为什么两天都没来。”他对着虚空说了一句,然后头垂了下来。
牛煜这下算是搞明白了,小女朋友不理他了呗,陈应这种没追过人的就应该这样对他,干得漂亮!
陈应甩飞出去的手机响起来了,牛煜原打算不接,谁知道那个手机硬是响了两分钟。陈应那个原始铃声听tຊ得牛煜头都大了。
联系人——
Deer
牛煜看到英语头更大了,他朝那个酒保招了招手,“你过来一下,看一下这个是什么意思。”
那个酒保嘿嘿一下,“前天我闺女背单词正好背到这个了,好像是鹿的意思。”
牛煜讲经商还行,英语他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什么’lu’?”
“就是那个长着角的鹿,梅花鹿的鹿。”转而他又说,“这个单词我还挺讨厌的,因为我也是个学渣嘛。我高中给我老婆写情书的时候,经常’a’和’e’不分,有个单词叫‘dear’。”
他看着牛煜不耐烦的样子,加快语速道,“简而言之,就是这个词长得和’亲爱的’那个单词挺像的。”
牛煜脑子转得倒是挺快的,“亲爱的?鹿?还有刚刚喊的’lu ming’。”
牛煜醍醐灌顶,看着手机连打了三回,然后挂掉了,给他越看越乐。
他扭头看着陈应就跟没事人一样,靠在那里,一声不吭。
看来今晚必须得留他在这里睡了,不然指不定被谁举报送进派出所。
鹿鸣请了两天的假,怕自己进度跟不上,特意找来了陈应的电话打过去,没想到打了三回都没有接。
她想了想,估计在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