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指尖传来颤动。
他转头看去那瞬,见柳氏动了下眼皮,睁开眼来,他慌忙喊道:“母亲!”
栗棠和王嬷嬷围忙围将上来,看见柳氏扯动苍白的唇角,气若游丝般的说,“让你们担心了,我没事,就是……有些累了。”
裴珩之还想再问些什么,柳氏却又重新闭上了眼。
“母亲,母亲!”接下来,无论裴珩之怎么呼喊,柳氏都没有再睁开眼来。
栗棠眼睁睁看着裴珩之身上的衣服,从湿透,到干透。
翌日,辰时三刻,林老夫人匆匆从府外赶来,她身子终于好些,最近经常一日宿在大儿子家里,一日在宿在三儿子家里。
她昨晚刚去了她小女儿那里,她小女儿去住在别的州县,她这次过去原本预计住够月余再回来的,不想半夜就收到消息说柳氏落水了。
她原是打算昨晚就回来的,但城门却早就关了。
不得已等到申时才走,不想如今她人都回来了,柳氏竟还昏迷不醒着。
林老夫人趴在柳氏床榻边哭着,一边哭,一边喊柳氏的闺名。
屋里一众人听着都忍不住湿了手中帕,就连裴珩之也在默默垂泪……
在这样的节骨眼,却突然冒出个婆子,不时慌慌张张朝里探望。
有婢子不经意看见,忙走出去问了情况,问完,她匆匆走回来,纠结一番方选择走到栗棠跟前说,“公主,马厩那边走水了……”
栗棠心里一惊,看了眼柳氏、林老夫人和裴珩之,眼看眼下除了她,没人能做主此事,忙说,“赶紧多叫些人跟我走。”
“是,公主。”
栗棠到场的时候,发现火势不小,整个马厩都烧着了,马都提前牵走了,整个马厩成了空壳,但这处马厩距离旁边仆人们的住处却极近,不过三五步的距离,如果有风来的话,旁边的居所随时会被引燃,而再往旁边就是裴家数不清的建筑群了!
她忙朝眼下一群正干着急的婢子婆子仆人吩咐,“赶紧帮着打水,你们几个去找几个长棍子,越粗长越好,你们几个现在赶紧爬到隔壁的房顶去,等会儿你们想办法把靠近隔壁房屋的那处横梁整个全部朝外推倒!快去!”
她有条不紊的指挥完一切,就见众人依着她的吩咐,各自忙碌。
在她往旁边让开路后,看着那几个准备往隔壁屋顶爬的仆人,有人正拿着梯子往墙上架,两人扶着,其他人挨个顺着梯子爬上房顶。
栗棠仔细观察着风向,不停提醒他们,“小心点!”
瓦房的弧度都是倾斜的,这一不小心摔下去,不死也得残了,仆人们自是小心谨慎的很,都没空回栗棠的话。
长棍很快找来,栗棠招呼着几人递上去,在上面的人接住长棍,挨个传递过去,给为首的那人时,突然,一阵大风刮来。
屋顶上的一众人忙爬了下去,有人脚底一滑,在几道尖叫声中,那人被人给死死拉住。
栗棠的一只手也早不知何时紧紧的捂住了嘴巴,她刚心跳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她赶紧又喊,“你们小心点,看好风向再行动!”
屋顶上几人互相指挥着彼此,“你们从这里推,我在这里帮着使力……”
突然来临的这阵风导致马厩的火势越来越大,而风也开始不停往那处仆人居住的房屋吹着!
栗棠忙叫住三五个提水的仆人说,“你们几个先别管别处,紧着扑灭这处的火势……”
“是,公主……”几人赶紧提水过去,奋力往上泼着。
栗棠见他们往上泼的费劲,又招呼两个人拿了绳子上了隔壁屋顶说,“你们给他们两个递水,让他们从上往下泼……”
一处忙着泼水,一处忙着推倒横梁!底下的人,有的忙着提水,有的忙着泼水,都各有分工!
随着横梁垮塌的声音,整个马厩沦为一片废墟,而隔壁仆人的居所也免遭了火势侵扰。
栗棠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放下。
眼看着他们将火势彻底扑灭,她看一眼那些被随意绑着的马,他们没了住处,在随地拉粪便。
这些粪便不但打扫起来麻烦,而且,还拉在路上,刚那群人忙着的时候也没留意,踩的到处都是!
她眉心蹙了蹙,赶紧四下看去,见马厩虽然整个烧着了,但尚有几处横梁是好的,暂且可以用用。
便又赶紧招呼着几个看起来身强体壮的仆人,让他们先在废墟之上搭个简易马厩出来,起码能把这些马都集中起来,粪便也好处理。
等之后母亲醒了,再看这马厩如何修建吧,她现在需要做的只是将这些马安顿好。
之后,她也没忘记调查这场火势的起因。
一不小心就忙到了中午。
她去了归鹤堂,柳氏仍还没有醒来,林老夫人正坐在旁边榻上打盹,想必昨晚因担心柳氏都没怎么睡。
裴珩之还在床榻边寸步不离守着,身上还是他昨日穿的那身常服……
至于王嬷嬷,站在裴珩之旁边还在时不时抹泪。
栗棠进来的时候,林老夫人惊醒朝她打了声招呼,她轻声说,“祖母,您要不先去睡会儿?等母亲醒了,我保准第一个通知你。”
林老夫人张嘴想拒绝,裴珩之却突然沙哑着声音开了口,“是啊祖母,你去睡吧,母亲这里由我跟王嬷嬷守着,你大可去休息。”
林老夫人到底老了,而且刚大病初愈,不过只是半夜未睡,如今脑子便昏沉的厉害。
她被栗棠扶着起了身,朝栗棠笑笑,又朝着二人说,“也罢,那我这老婆子就暂且去睡会儿,省得我要是再有个什么万一,更得拖累你们两个……”
栗棠和裴珩之纷纷应是。
林老夫人走前拉着栗棠的手小声说,“你也多劝劝珩儿,他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怎么合过眼,早膳、晚膳也不用,再这样下去身子迟早得累垮……”
栗棠朝她温柔笑着,“我知道了,祖母,你就放心去休息吧。”
林老夫人朝她点点头,松开她的手便走了。
栗棠目送她离开,这才走到裴珩之身边说,“午膳还没用吗?”
裴珩之摇头,视线垂落在柳氏脸上,柳氏始终昏迷着,脸色越发苍白……
栗棠看了下旁边的王嬷嬷,在唇部喏动一番后,垂眼看着裴珩之说,“夫君,您多少吃点吧,你身上衣服也不换,东西也不吃,再这么下去早晚得出事……”她说到这里,脸颊微红,“且,你总这样守着,王嬷嬷也没办法帮母亲做点什么!母亲可还来着癸水呢。”
王嬷嬷本一直焦心这事,但裴珩之死活不肯离开,而她又实在不好意思跟裴珩之点出这件事。
如今听栗棠提起,她老脸红了又红,但心里却又忍不住感激栗棠,多亏她还记着这事,这事也只有她能跟将军说了。
裴珩之满眼笼着红血丝看向栗棠问,“母亲可是也要用糖水?”
栗棠摇头,“不是……总归,你且随我来,莫要碍着王嬷嬷了。”
她这么说,裴珩之虽不解,但到底还是一步三回头跟着栗棠从内室出来了。
“母亲现在是要……”裴珩之不放心又好奇的问着。
栗棠红着脸,“你就莫要再问了。”再细节的东西,她怎好跟他说。
裴珩之开口想说什么,见她红着脸,娇俏明艳的像朵花似的,目光微闪了下,点头。
栗棠趁此机会将他带回如意院去了,先让他换了身衣服,又和他一并用了午膳,他方才又坐立难安的问,“母亲那里约莫可好了?”
栗棠说,“你且再等等。”她怕柳氏那边有个什么意外,王嬷嬷仍没忙完,他要是中途过去,尴尬的可不止王嬷嬷。
“我要等到何时才能过去?”裴珩之实在担心柳氏的病情,哪怕刹那都不愿多等的。
栗棠安抚道:“再一盏茶的功夫,你便可以过去。”
裴珩之点头,来回在房中踱步。
栗棠看了他眼,走到窗边的榻上,拿起她昨日将将绣好的荷包,走到他跟前去,“夫君~”
裴珩之眼看她递来荷包,堪堪停下脚步来。
他不是不知道大夏女子有将荷包赠予情郎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