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武兀自喝了口酒,接腔:“家里现在就她妈一个人,她怎么也得回来照顾。”
苏青淡笑,小武又说:“等年后我们准备让她去县城实验中学。”
“实验中学好,县里最好的学校了吧?”
“嫂子以前哪个学校的?”
“市里的师大附中。”
人们发出低低的呼声,对苏青肃然起敬似的。小武笑说:“你们嫂子北京X大。”
“嫂子这个。”说话的人竖大拇指。
苏青怀疑他们根本不明白这个是哪个,尽管他们的父母或许都有类似的遭遇。但只有她的母亲身上带着澡堂的气味,不是硫磺而是下水道污垢的气味,日复一日供养出了会读书的女儿们。
而会读书的她们,只不过是男人饭局上的胸花。
大伙儿轮流敬苏青,“往后要麻烦嫂子了,自家孩子这上小学呢。”
“小学你扯啥。”
“小孩不长得快,一晃儿就大了。”
“我就不一样,我祝嫂子和武哥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个显眼包,你怎么和嫂子说话呢。”
“本来也好事将近,是不嫂子?”
“那孩子不知道多聪明,武哥真tຊ是有福了……有福!”
苏青知道自己酒量,捏着酒杯慢慢喝。小武有点儿上头,非做骑士帮她挡酒,一杯接一杯,最后沉沉倒在了车后座上。
这地方代驾不好找,稍微清醒些的拦车要把苏青先送回去。苏青说家不远,老师叮嘱学生似的温声细语,然后抽身离开了酒场。
如夜里轻盈的蝴蝶,穿过斑斓霓虹,在雪落下来之前由风吹鼓进招待所院子。
大堂坐着个小妹,低头抠指甲。瞧苏青眼生,提醒要身份证登记。
新来的,苏青没见过。她面部不受控制地浮现了一点笑,有些醉态:“等人。”
孟叙冬接到电话便从工地赶过来了,让问前台拿钥匙先去了房间。
二〇六号房,这段时间孟叙冬就住这儿。衣服堆在床上,其余没什么东西,只是因为逼仄而显得混乱。
女人躺在衣服堆里,露出裹丝袜的小腿,像只浅睡的猫,无意识翻转身自己把自己吓一跳。
四目相对,苏青撑着双手半坐起来,慢慢地脱掉毛衣,露出奶罩和雪白的身体,她还要站起来褪黑色包臀裙,想了想就那么看着他。
窗上映着路灯浅淡的光,玻璃木窗格的影子倒影在他们之间的水磨石地板和斑驳墙纸上。暖气来了有一会儿了,可还是不够热。她双手勾着包臀裙,等待着。
“孟叙冬。”她轻轻唤了一声,他的气息便如浪潮打了上来。
006 我们结婚,睡一辈子
006
他温热的一呼一吸与她的摩挲着,她闭上眼睛,摸寻着去勾他的手,指尖一点点贯穿他指缝。两只手交握合拢的瞬间,她微微仰起脖颈,他亦吻了下来。
他嘴唇比想象中干燥,似乎还带着工地的尘埃,还是说被西北的风割伤过。他身上有些陌生的气味,毕竟好几年了。
他亲吻有些缓慢,好像也在剥落她在这些年的遭遇。
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过这件事了。她需要秩序,需要重新寻找在县城里在艾秀英身边生活下来的信念,然而关于这种生活确凿的证据愈多,她就愈感到欲望的折磨。她想通过一种方式抗争,哪怕只是在这间散发着樟脑丸气味的房间暂时掌控自己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