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赵霁赫交代张权安排的会议,所有“纪幸多”的核心管理人员都参加。
赵霁赫晚了一个小时才来。
这一折腾,人心都散了,大家都沉默不说话,一脸茫然,等着他安排,看这公司何去何从。张权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进了这会议室也不坐,走到这赵良伟以前坐的位置,一只手把着这椅子背,抬眼扫了一圈人,开了口:
“来吧,我们来投个票。希望公司卖了的,举个手。”
大家听了瞬间都做出了身体反应,你看我,我看你。
杨波看了一圈,试探地举起了手,他是第一个。
跟着有第二个,第三个……
赵霁赫连点着头,把视线落在没举手的人身上,大概一半,包括张权。
“势均力敌,放下吧。”
张权开口问:“赵总,这是……”
赵霁赫伸了下手,打住他的话,这会才坐下来,收起了刚才散漫的样,双手衬住会议桌,身子往前倾,眼睛犀利地扫了这一大圈人:“你们刚才举手的人,我没看脸,但没举手的人,每张脸,我看得清清楚楚。”
这不论举了手的,还是没举手的,都紧张起来,不知道举不举手有个怎么样的结果,个个调整了坐姿,危襟正坐。
“我先和大家说明,公司不卖了,公司会一直姓赵,还是赵良伟的,我赵霁赫来tຊ替他管!”他掷地有声。
这话一出,那些举了手的,开始紧张了。
“我来管,我有我的方式,和赵良伟不一样。公司的战略会优化调整,时机成熟,我会采用职业经理人制,内部有合适的,内部人上,内部没有人,外部人进。人事上,我做个调整,张权,从今天起,职位从董事长助理调整为总裁。职责上对所有业务线进行管控。”他看了眼张权,“张权你搞个管控模式出来,我审批执行。”
所有人的目光投在张权脸上,三条业务线的老总脸上都有明显的反应,尤其是杨波,大写的不服。
赵霁赫看在眼里,继续说:“医院物业管理、养老机构和团餐,三条业务线资源能共享,赵良伟布局得很好,各条线的核心管理人员劳苦功高,年终根据绩效调整激励制度,在股权激励上做相应调整,奖励权重大幅加大,也由张权提案。当然,对公司没有信心的,要退,现在提,自便。”
大家听了心态有变化,有人意识到赵霁赫不是没有料。这几步棋,即拿捏了人心,又钳制住了局面。
养老机构线的总经理陈劲更滑头些,带头表态:“我相信赵总,相信公司的发展。”
大家都跟着一顿积极表态,不管是刚没举手的,还是举了手的。
这时夏挽澜给张权来了电话,她到了公司。他小声提醒了下赵霁赫。赵霁赫叫他先安排她去办公室坐,他这边再说几句就散会。
他知道她杀过来了。
张权安排完,夏挽澜便坐在这办公室里等。
她环顾这办公室,看到那两张赵良伟和赵霁赫的合照。
在她眼里,这三、四岁的赵霁赫,在海边穿着小裤衩,一身肥嘟嘟,露着小白牙张嘴大笑,天真烂漫,漂亮可爱,怎么就长成了现在那副死相。还有那十几岁的机场照,那副死相初显露。
她现在想起他那副样就真真切切的头痛。
“夏总来啦?”赵霁赫推开了门进来,“一个人?今天没带你那位靓女小伙伴?”
夏挽澜腹诽,这人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这个时候还插科打诨。
她冷笑站起身:“梁青靓女啊,被赵总昨天一棍子打懵了,现在还发晕,起不来,我这强撑着,死之前来问您个明白。”
“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好,坐,我给夏总泡茶喝!”
赵霁赫在她对面坐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茶珠。
“我们老头这间办公室,我就看得上这套茶具,适合泡我这古树普洱,你看,这茶珠,就是上次,你在我茶山上喝过的,好茶,我再给你泡!”赵霁赫若无其事般,麻溜地弄起茶具。
“不必了,可别浪费了,您这么好的茶,在我这嘴里,又苦又涩,不如喝白开水。”夏挽澜端坐着,不苟言笑。
“又苦又涩?口味变了?上次,我记得上次,茶山上,你不是说,喝了吐气都是兰花香吗?”
“是啊,上次是兰花香,现在口味变了,我怕喝了会口吐芬芳!”
赵霁赫抿唇笑笑,连连点头,在茶壶里倒上了开水:“口吐芬芳,行啊,夏总口味变了,口吐芬芳。”
“赵总,您不打算给我一个解释吗?我需要个原因。”她看不下去他装。
“没有任何原因,就是不想卖了。”他面上轻飘飘一句。一提原因,就触碰了他的痛苦点,他自然会回避。
从香港回来他哪里有什么好心情,这种家事怎么可能会对人敞开说。
“那你当初提出全卖干嘛?这段时间大家忙得团团转,在干嘛?人都摆到签约会台面上了,又在干嘛?”她一句一顿,直盯他的眼睛。
他竟然在乎这双漂亮眼睛里的情绪,被她眉目间隐忍的委屈破了防,语气里终于带上了些许歉意:“不好意思,我恰好就在那个时间,不能卖了。”
她怎么能理解得了,“不能卖了,恰好……赵总,您真是恰好,很会挑时间,最后一秒,掐秒表,很会!您很会!”
“你那签约会搞得也太大张旗鼓了吧!有些事,不能太高调。你看,我这茶叶,75度左右的水泡才能泡得好,这汤色多好,100度的话,太过了,泡出来的汤可就不是那个味了。”赵霁赫泡开了第一泡茶,慢悠悠洗着茶杯。
“赵总,我不是来听你讲什么茶茶茶的。我对你的茶没有丝毫的兴趣。”她拉升了语调,憋不住火。
“夏总是不是太激动了?这没有签字盖章,一切都会有变数,您也是见过场面的精英,这点应变和承压能力该有的吧?”赵霁赫给她倒上茶。
“对,您说得对极了,签字盖章之前,那是君子协议,没办法,这君不君子呀,最后一秒才看清。”夏挽澜腾地起身,拿包准备走。今天她一身黑色装,显得此时的脸色异常苍白。
“你等等!”赵霁赫也站起了身。
“是,我不是什么君子,你不是早把我当坏人的吗?我记得,我们第一次遇上,在医院那晚,你不就没把我当个好人嘛。您怎么后来就看走眼呢!” 他被撒了把火,也腾起了火。
“对对,我眼神不好,您眼神好,您看见我带个孩子去医院,就胡乱八道,在我同事面前说我是孩子妈妈!您没有去签约会现场,什么也没见着,就说我搞得大张旗鼓!”她气得胡乱捋了把头发,鄙视地看着他:“不是,您难道就不知道,不知道您太狂妄自大了吗?您也太自以为是了吧!您的好茶啊,您慢慢喝,可别凉透了!”
夏挽澜说完转身就走,那阵急促的高跟鞋的声音,在他听来都是尖锐讽刺的。
她在公司遭受了暴风雨,满身是泥,在这里把泥甩了一地。
赵霁赫站在这里直愣愣看着她的背影,脑子里全是她藐视的眼神,情绪被她给牵着走了。
歉意他是有的。家里的往事乌云,令他在一个巨大的漩涡里痛苦挣扎起。事在他心里越重,他就越想掩饰,想表现的越轻。他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别人理不理,他无所谓。但被她看扁了,他没想到会极不甘心。他窝着火坐下,猛地一口喝了茶。
这个女人,激起了他的征服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