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程川说不用教段小鱼洗衣做饭以后,刘婶就没再逼着她做这些。
但刘婶闲着的时候还是教了些段小鱼东西的。
比如缝补衣服,烧火喂鸡之类的。
总不能真让段小鱼去程家当个啥也不会做的小废物。
这日,刘婶把她嫁人时穿的那身红衣服找了出来,准备按照段小鱼的尺寸给改改。
院门被敲响,她赶忙放下针线筐,起身去开门。
“刘家妹子,没打扰到你吧?”
门外站的是郑峰一家人以及程川。
说话的人是郑峰的母亲,姓孙,大家都叫她孙大娘。
“不打扰,快请进。”刘婶笑着让开了道。
郑峰抱着他儿子走在程川旁边,四下张望着,很明显是在找什么人。
他抬起手肘轻怼了程川一下,挤眉弄眼的:“怎么没看到你媳妇?”
这话没特意压低声音,刘婶听到了,笑道:“小鱼在屋里缝东西呢,我去叫她出来。”
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是程川来送彩礼了,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段小鱼当然也得在才行。
郑峰听到刘婶的话,稀奇地笑道:“你家小傻子还会缝东西呢?缝的什么东西?不会是沙包吧?”
“瞎说些什么呢?”他媳妇拍了下他臂膀,嗔了眼他,“人有名字,叫段小鱼。”
虽然人确实是个小傻子。
但程川还在这儿呢,哪能当着人丈夫的面叫人小傻子?
程川虽和郑峰关系不错,但郑家人对程川还是有些怕。
除此之外就是感激。
因为郑峰在镇上的这份工作,还是程川帮忙找的。
所以今日程川来送彩礼,郑家人才会帮着走这一趟。
郑峰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道:“抱歉啊,川子,我没有说你媳妇不好的意思。”
程川没什么反应,只道:“以后叫她段小鱼。”
郑峰嘿嘿笑了两声:“这都马上是一家人了,还叫什么段小鱼?当然得叫弟妹啊!”
程川表情淡淡,没反驳,那就tຊ是默许郑峰这么叫了。
段小鱼从屋子里出来了。
她今日穿的是件兜帽卫衣加长裤,头发是自己扎的,鬓边有些碎发,本来脸就白嫩,今日这身打扮,更显小了。
瞧着好像个高中生。
头回见这么多外人,段小鱼呆愣了两秒,然后便有些懵懂地拘谨起来。
刘婶扯了她胳膊一下:“小鱼,快叫人。”
然后一一向她介绍郑家人。
段小鱼睁着一双不安的黑溜溜杏眼,随着刘婶的介绍依次看过去,抿紧小嘴,半天都没开口。
刘婶心里急死了,用眼神一直催促她叫人。
程川特意请郑家人来帮他送彩礼,段小鱼却如此不给面子。
男人都是爱面子的,谁知道程川会不会因为小鱼的呆笨木讷记她一笔?
这门婚事好不容易才成的,可别因这事而闹翻了。
刘婶的焦急无人可知,因为郑家人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上面。
段小鱼来村里也有一段时间了,郑家人出门总能听到村里人在议论她,但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真人。
和刻板印象里又脏又痴傻的傻子不一样,段小鱼生得白白嫩嫩的,身上穿的衣服看不出价格,但也知道是好货,看起来是有些呆,但眼睛很明亮纯粹,和她对视的时候,仿佛心中的龌龊会无处遁形。
头发都扎了起来,露出一张巴掌大小的脸蛋,大概是在以前的家庭里养得好,所以脸上还带着软肉,五官精致漂亮,是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到的美人胚子。
怪不得郭家非闹着要娶段小鱼。
这般标致的小美人,郭大估计见一眼就垂涎不已了。
院子里氛围莫名沉寂了下来。
还是郑峰家四岁多的儿子脆生生地喊了一声:“漂亮姐姐!”
气氛顿时活络了起来。
郑峰在儿子的小屁股上拍了下:“错了,要叫婶婶。”
大家都善意地笑了笑。
盯着她的视线都移开后,段小鱼紧绷着的身体稍微松懈了些,抬起那双乌溜溜的杏眼悄悄看程川。
程川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硬朗的脸庞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凤眸却不似平日那般冷漠深沉。
相反,隐隐透着几分温和。
段小鱼不安的心在这一刻终于平静了下来,声音乖软地开始叫人。
一行人坐下,孙大娘夸了几句段小鱼,然后又说两人是天造地设,金玉良缘,最后才切入正题。
程川将手里拎着的米油放下,这些东西是给刘家的。
等孙大娘提到了彩礼钱,郑峰媳妇才将手里端着的搪瓷茶盘放在桌上。
盖在上面的红布被揭开,里面放着满满一堆的软妹币。
刘婶看到这么多钱,眼睛都瞪圆了。
不是说程川是个兜比脸还干净的穷光蛋吗?
为什么他能拿出这么多钱来?
该不会是跟人借的吧?
不过这笔钱最后也要由段小鱼带回程家,就算是借的,也能很快就还给人家。
刘婶替段小鱼收下,端去屋内放着。
出来时,瞧见程川塞给了段小鱼一包东西。
她也没多想,只当是些零嘴。
等程川和郑家人离开,刘婶端着那盘子彩礼钱来到段小鱼房间,刚好看见段小鱼在拆那包东西。
是一件正红的旗袍嫁衣。
布料是丝绒的,盘扣是玉做的,腰间挂着条金色的流苏,裙面上用金线绣了些花纹,很是精美。
刘婶看呆了——
这是程川买给段小鱼的?
他哪来的钱买这么好的衣裳?
而且瞧着这做工和质量,不像是镇上能买到的。
难道是他们看走了眼,程川其实是个隐形的大款?
刘婶看向盘子里的钱,忽然有些怀疑,这些钱不会是程川自个儿的吧?
她刚刚在屋里偷摸数了,这盘子里装的可是有一万八千块。
刘婶摇了摇头,觉得应该是自己多想了。
程川要是真有钱的话,怎么还天天住在那座破房子里?
这些年轻人就喜欢打肿脸充胖子。
段小鱼带来的有个包,刘婶就把这些钱全塞在她包里了,并叮嘱她,去到程家后,一定要把这些钱拿给程川,把欠的债还了。
段小鱼虽不懂为什么,但她还是把刘婶说的话记在心里。
那件旗袍段小鱼试过了,除了腰身有些松之外,其他都很合适。
松点没关系,以后长胖了还能穿,刘婶便没帮她改。
日子一晃,就到了结婚的那天。
这个时代可没有男女结婚前不能见面的规矩。
在结婚的前一天,程川还来找了段小鱼。
是给她送喜鞋的。
段小鱼穿不了高跟鞋,而且刘婶的鞋她穿着不合脚,程川就给她买了双平底的小皮鞋。
顺便给她带了油炸的馅饼。
段小鱼吃得满手都是油,没法自己穿鞋,还是程川蹲下身给她穿的。
单膝着地的那刻,程川总有种好像在求婚的感觉。
不过他手里拿的不是戒指,而是一双白得胜雪的脚。
而被“求婚”的家伙此时正吃馅饼吃得正欢——然后没吃完,还是程川帮她把剩下的那半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