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茹完全没有料到这一巴掌竟然会落到自己脸上,都没有想过叶怀诗这样一个看着风一吹就会倒的女子,今日竟真的打算拿出当家主母的款来。
“你……你……”
林茹说了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旁边的雅霜也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到这场面,面上的笑容早收了去,呆呆地看着叶怀诗。
叶怀诗扇了这一巴掌之后,转头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这一整个流程行云流水,简直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你现在来跟我讲丫鬟和主子的规矩,我倒没有想过这丞相府有你们这群不懂规矩的。
“就算从前你是青楼出身,还是小门小户,我不信没有人教过你们丞相府的贵贱尊卑,你可以说丫鬟出身卑贱,可是有没有人教过你,妾也不是主子,不过是主君的家奴罢了?
“这些日子在丞相府给你们惯得不知天高地厚也就罢了,我知道你们看不上我,想着假以时日要死在你们前头。但是你们与其这个时候张狂,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在我活着的时候如何少站些规矩。”
叶怀诗根本不想理会丞相府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争斗,今日若不是欺负到素月头上,她倒真不想想这么多。
这却不是她对丞相府无欲无求,与世无争,只是玉郎的事情一直萦绕在她的心间,她实在是难以排解这份忧愁。
但是就这么任人欺辱着也不是个办法,她早一步跟之前女人立立规矩,日后自然是能免去许多麻烦。
看着叶怀诗的样子,林茹和雅霜又愣了半天,才想起来敬茶,不情不愿地走过去,把茶端了过去,整个人倒也还算安稳。
叶怀诗倒不是真的想刁难她们,他按照规矩体面地同他们拉了些家常,吃完这下午茶,怀诗就让她们散去了。
“夫人,我竟没有见过你这样硬气的一面。”
叶怀诗笑道:
“不过是图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罢了。”
她说一劳永逸,倒也真是一劳永逸,这几tຊ天那几个女人见到她就像老鼠见了猫。谁也没有想到她竟真的不怕死,真打算处处刁难她们去。
可是旁人眼中这个新夫人越从容,其实谁都不知道她的心里到底有多紧张。
做了十几年坎坷求生的奴婢,她深知活着有多么不易,现在又多了心尖的仇恨,她怎么不怕死呢?
只是她隐隐感觉到,玉郎不会让她死在丞相府里,而这些日子丞相又不在家,所以心里安稳罢了。
但是她的命又拿捏在玉郎的手里,可以说只要玉郎想让她死,她就绝对没活头。
曾经那些情爱也都被恐惧掩盖住了。
旁人家的小女儿都笑嘻嘻地盼着上元节的到来,唯独她叶怀诗一夜一夜地数着自己的死期。
她还记得临走的时候,玉郎在她耳边强调的。
他说新婚之夜太短,来得又仓促,希望这些日子她把事情都好好想一想,上元节那晚,他要她一五一十不说假话的全都告诉他。
可是这要她说什么呢。
“夫人,想什么呢?现在已经可以出府了,您可不要把这为数不多的外出时间都浪费掉呀。”
素月把手掌放在叶怀诗发呆的眼前晃了晃,看见她脸色这么白。
“小姐,怎么了?你这是身体不舒服吗?脸色怎么这么白呀?”
叶怀诗收拾了收拾心情,摆了摆手。
他们刚出了门去,怀诗就说:
“从前我在家里做姑娘时,就听说秋香阁的衣衫格外好看,今日我们去瞧瞧吧。”
“没想到夫人也会喜欢这样的衣服,不过我听说这个店又小又偏,除了花样独特一些,整体的质量也不过是普通而已,怎么就入得了夫人的眼呢?”
一叶怀诗不知怎么回答:
“各花入各眼吧。”
可是往前面路上走着的时候,她心里总感觉不静。
她不知玉郎打算以什么样的方式与她相见,不过若是不见,唯有死路一条。
她头上还带着那白纱,倒是看不清脸。路上遇见说书的茶馆,远远就能听到那些大腹便便的男人们说笑:
“知不知道丞相那日娶了个多么漂亮的娘子?整个京城根本找不到第二个,叶家真是下了血本。要不然说人家会生会养呢?”
“只不过这么漂亮的新娘子,丞相竟然忍心把她抛在家里不闻不问吗?听说第一日在怡红院,就是因为丞相现在她的盖头发现她太漂亮了,又不舍得与我们共享了,哈哈哈……”
“唉,这么漂亮的女人也是可惜,你们说她能在原丞相的手下活过几日呢?”
“要我说肯定是活不了多少天,她再漂亮又能如何?前些夫人哪个不漂亮,那不还是一个接一个的死了。”
“确实漂亮也没用啊,嫁了这么个废物,日后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日子还有什么盼头呢?”
屋里的人七嘴八舌地聊着,素月看着叶怀诗的脸色越来越不好,赶忙安慰到:
“夫人不要把这些臭男人的话放在心里,京城茶馆里最多嘴多舌的就是他们这些闲着没事的男人,谁家嫁娶都是要在这里大谈一番的。”
“我知道。”
叶怀诗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了,这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感觉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刚说完这句话,扭头再去看素月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人了。
她还没来得及背后发凉,就看见树上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这是谁家的小娘子在这里迷路了?不知郎君我可否有幸与你同游一场呢?”
这句话与他们相爱后第一次在上元节约会的话术如出一辙。
可当初她的心里有多甜蜜,现在她的双手就有多冰冷。
树上之人面上笑得灿烂,可是借着那惨白的月光,玄色的衣衫衬着他的脸更加白皙,叶怀诗能清晰地看到,他的笑意没有达到眼底。
“玉郎。”
声音刚颤颤地叫出来,树上之人就从树上一跃而下,刚好一只手堪堪揽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另一只手又紧紧地抓住她的下巴,似是要捏碎一般:
“云娘怎么不应呢?前些日子在床上求饶时,不还叫我夫君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