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的夏天,朱绪中考结束,拥有了一个快乐的暑假。而在她完成中考松了口气的时候,全家人也都跟着她松了口气。
考试结束当天晚上,她外婆胡金毓就到她房间和她促膝长谈,她才知道外公外婆那段时间都在担心她早恋。而造成他们这种担忧的原因很乌龙,因为她的猫从她的书包里叼出了一张结婚邀请贺卡,贺卡里面有“婚纱照”,照片上面是她和一个俊秀男生的合影。虽然两人的照片都是从班级合影里剪下来贴一起的,但下面赫然写着:朱绪&李睿百年好合。
猫叼着这张贺卡放在自己的窝里,胡金毓给猫清理窝的时候发现了它。她把贺卡拿给苏劲松看,老两口皱眉摇头很担心,眼看朱绪一周后就要中考了,他们决定等考试结束再说。
朱绪看到这张贺卡听到胡金毓的担心笑到肚子疼,她解释了事情缘由,见胡金毓还担心,她干脆说:“外婆,我改天叫他来家里玩,介绍给你们认识。”
胡金毓震惊了片刻,随即出于对朱绪的疼爱,配合她高兴说:“好啊好啊,我们都很想认识你的朋友。”
“他这个人有点害羞,到时候你们不要弄得太隆重了,我就是让他来玩的。”朱绪笑道。
胡金毓频频点头说好。她离开朱绪房间后,急忙下楼去找人商量,她看到苏锐文正穿过院子往这边主宅走,冲他喊:“锐文,你快来帮帮奶奶!”
苏锐文这一年十八岁,高中毕业的暑假,他也拥有一个漫长空闲的假期。他换了衣服提着球杆正准备出门去练高尔夫球,听到胡金毓的呼救声,他吓了一跳,赶紧丢下球杆跑去看情况。
胡金毓走得气喘吁吁,来不及调整呼吸就迫不及待说:“漾漾说要领个男同学回来给我们看,她说只是普通朋友,可我担心他们已经在交往。现在孩子都有自己的想法,锐文,你帮奶奶看看这个要怎么办?我怕说重了伤他们自尊心。他们做朋友可以,现在一定要以学业为重啊。”
苏锐文闻言,心里犯嘀咕吐槽谁会喜欢朱绪这种山头野人,面上他笑说:“应该不会吧,奶奶。漾漾带男同学回家不稀奇,可能她那同学都还没有发现她是女生吧。”
胡金毓瞪不正经的苏锐文骂他:“不要数落你妹妹,她那么可爱,学校追她的男生肯定不少!你看看这个。”她说着从怀里掏出那种贺卡递给苏锐文。
苏锐文一脸疑惑接过打开,而后忍不住大笑起来说:“这是什么东西这么恶俗这么土?不会是漾漾自己做的吧?”
“不是不是!漾漾说是他们班上有个男生老烦她喜欢捉弄她,她气不过有次就打了那男生。然后那男生就到处撒播谣言,说她和这个卡片上的这个男生,叫什么来着,”胡金毓探头眯眼又看了眼贺卡上的名字说,“和这个李睿是一对在交往。但漾漾说她和李睿只是同桌是朋友,每天一起玩而已。可是我看她提起李睿,脸上那个神采飞扬。”
“她要不是喜欢那李睿,留着这个土东西干嘛?”苏锐文摇了摇贺卡也表示怀疑。
“这个她是这么说的,她也觉得卡片恶俗。她从那男生那抢过来之后,原本是打算要丢的,但想想李睿没看过,先给李睿也看看逗逗乐,那下次李睿被人笑或者看到这卡片就不会那么意外紧张了。结果那天她才带回家就被果果叼走了,她发现不见了找了一圈没找到,后来也没有太在意了。”胡金毓絮絮叨叨,越说越愁。
苏锐文笑道:“她对这李睿的确很有心,替他考虑还挺多。”
“是吧,奶奶也这么想来着。”胡金毓很是担心。
“这事你想我怎么帮啊,奶奶?”苏锐文问。
“奶奶也不知道怎么办好哇。这男生要是来了,我想你作为哥哥可以去警示警示他,让他不要对我们漾漾动歪脑筋,是朋友就是朋友。”老太太说。
苏锐文又差点笑岔气说:“是让漾漾不要对人家动歪脑筋吧?我看照片上那男孩子文文弱弱的,还不够漾漾一拳头打的。”
胡金毓听到孙子这么笑外孙女不高兴了,又瞪眼说:“你这孩子,奶奶在着急你还在笑,你就一点不担心你妹妹?”
“我也想担心她啊,奶奶,但她得表现得值得让人担心啊,牛一样的体格和脾气,谁敢招惹她呀?”苏锐文笑得停不住,他很久没听过这么好笑的事情了。
胡金毓彻底不高兴了,她狠狠揍了一拳在苏锐文手臂上说:“你就知道取笑她!早知道你没正经,我找怀晏去商量!”
苏锐文听到这话笑意渐微,但满不在乎耸了耸肩说:“那你找哥吧,他是大哥最聪明。”说罢,他回身去捡回自己的球杆。
胡金毓一心担心朱绪也转身走开,她掏出手机给当时还在学校里的苏怀晏打电话。
朱绪没有想到一点点事情,家里人那么关心。她的想法很简单约李睿上家里玩,让大家见见李睿,他们就会知道她和李睿之间坦荡荡。同时在漫长的假期,她也能多个玩伴了,她准备和李睿一起在后院给她的狗子们搭房子,还要一起玩玩电脑游戏,开开心心过暑期。结果这一约,她外公外婆竟把还在大学里准备期末考的苏怀晏都召回来了。
苏怀晏赶回来的那天下午,朱绪正一个人在后院搭狗窝。她从小到大动手能力很强,酷爱做木工和手工,只要工具齐全,她能撸起袖子干半天。所以,她不像很多女孩在少女时期看上去软乎乎的,相反她的手脚都有健康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整个人挺拔阳光有精神。
她画好狗窝图纸就把铅笔往耳朵上一夹,戴上工作手套开始着手切木料。她干得哼哧哼哧,没注意到身后有人走近,等她因为甩头发想弄开额头挡视线的乱发时,余光才注意到身后站着一个人。她一个警惕回头看到苏怀晏正打量她,她倏然涨红了脸惊讶不解问:“怀晏哥,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下周才期末考吗?”
苏家的两个哥哥脾气性格很不一样,朱绪对两人的态度也很不一样。
朱绪和苏锐文相处的时间比较多,他们年纪相近些,且朱绪刚到苏家那段时间,通过孙瑾柯先认识了苏锐文。她觉得苏锐文是个性格古怪刁钻的男生,他总是对她阴阳怪气取绰号。不过也因此她和他之间没什么距离感,经常还能吵上两句斗斗法。
苏怀晏则不一样,他和朱绪这几年在学校里,认识的其他男生都不太一样。他很有距离感,用大人的话说就是老成。他分明很安静,可每次他往那一站,大家的目光都会不由注意到他。而朱绪很怕看他的眼睛,因为他的眼神总是深邃又明亮,好像能把她的所有心思看穿。莫名其妙地,她开始有点怕他这个人,如果不是他主动来找她,她都会下意识躲开他。好几次在家,她下楼时如果看到是苏怀晏一个人在客厅,她就不自觉会扭身先回楼上,等他走了或者来了其他人,她才愿意下楼。
结婚贺卡的事让其他人知道还好,苏怀晏一提起来,朱绪就当场感觉自己社死了,她面红耳赤呼吸急促,感觉得叫救护车。
苏怀晏见状以为朱绪是在太阳底下干活干累了,忙说:“先进屋休息。”
朱绪看了看屋里没有其他人,进去就她和苏怀晏了,忙摇头说:“我没事,怀晏哥,我就是、就是有点热……”
“所以让你进屋休息。”苏怀晏说。
“不用了,我手上还有活呢,我去拿个雪糕吃就好。”
说着话,朱绪就要跑,她抬手摘下耳朵夹着的铅笔,还不忘回头问苏怀晏:“怀晏哥,你要吃雪糕吗?”
苏怀晏面色凝重摇摇头,他觉得朱绪的态度有点遮掩,这让他有点担忧。
所以当朱绪拿着雪糕出来坐到廊下,他也过去坐下看着她吃雪糕。
朱绪在这种注视下吃了两口雪糕缓缓呆住,艰难扭过脸看苏怀晏说:“怀晏哥,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看着我?那个结婚贺卡就是个闹剧。”
“我知道。”苏怀晏回答。
“那,这事能不提了吗?”朱绪小心问,手里的雪糕都不甜了。
“为什么不能提,漾漾?是不是你在学校里老有人欺负你?”苏怀晏关切问道。
“啊?”朱绪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关系,你告诉大哥,大哥会帮你解决。tຊ有人欺负你吗?”苏怀晏严肃说。
朱绪没想到苏怀晏这么真诚在关心她,心里头一暖周身却凉爽了,是一种紧张松弛下来的感动。她挖了一小口雪糕塞嘴里,甜甜凉凉,声音也不由变小,她不好意思摇着头说:“没有人欺负我,怀晏哥,我也没有欺负别人。”
苏怀晏听到这话仔细观察了朱绪的表情,这才松了口气,说:“没人欺负你就好,我知道你不会主动欺负别人。”
朱绪微微抬了抬眼偷瞄苏怀晏,不料被他逮个正着。她慌忙又移开眼,认真看自己手上的雪糕。
苏怀晏见朱绪拿着勺子戳雪糕像个小孩。她今天干活干得满头大汗,细腻的汗珠在她小麦色的皮肤上有种令人十分愉悦的健康感。她今年才十五岁,因为蓬勃的生长力,她的个子和身材已经看上去很匀称成熟。再加上她的性格豪迈开朗,大家时常会忽略了她还是个心思细腻敏感的小女孩。
苏怀晏经常会在和朱绪对视的时候,捕捉到她眼里闪过的胆怯和害羞,但她总在下一秒就让自己镇定勇敢。这些瞬间,让苏怀晏在想起朱绪年幼丧父丧母的可怜经历时,都会更加心疼她。同时,他对她的伪装也多少惺惺相惜,因为他也在这个家庭夹缝里有自己的伪装。
“再不吃,雪糕要化了。”他出声提醒她。
她还在看雪糕,心想哥哥的声音很像要化的雪糕,清凉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