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刚开始还往下渗水,水珠凝聚在一起,滴滴答答往下掉,虽说不算汹涌,但架不住渗水点多,把本来就潮湿的地面变成了一滩沼泽。
段执把自己的睡袋搬到一张废弃的办公桌上,钻进去保持体温,节省体力。睡着又惊醒的循环在他身上重复了好多次,每一次他都以为这个破房子和自己要被泥石流卷起,再深深埋进地下,结果都是虚惊一场。
这一次依然如此,他干脆懒得睁眼,手指握住拉链,不疾不徐地拉开睡袋,伸出手去,轻轻握住了身边放着的一把镰刀。
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因为饥饿而半罢工的大脑里,好像只剩下那么一根神经还在思考:四周渗水的嘀嗒声已经停了,说明大雨至少已经停了半天,山上必定是尸横遍野,幸存的家伙们该出来觅食了。
大雨中,这座房子是掩体,大雨后,这儿却成了显眼的目标。有捕猎者找上门来,那是迟早的事,只是他没想到能来得这么快。
——门窗都被泥石流裹挟来的石块和巨木牢牢抵死了,他出不去,对方也别想进来,唯一的破绽在头顶。
这座监测站建造的时候,为了采光,在天花板上预留了大约1个平方的天井,用玻璃盖住。
经年无人打扫,落叶和泥土覆盖了屋顶,也糊住了玻璃,从外朝里看,几乎看不出这个地方是个入口。
但此时此刻……对方好像还真发现了这个入口。
那窸窸窣窣的动静越来越明显,也越来密集,从声音可以分辨,捕猎者并非一只,而是一群,它们不但没有放弃这个钢筋水泥盒子,反而爬到了顶端,四处走动,并且在玻璃天井边停了下来。
段执握紧手里的镰刀,一骨碌坐了起来,睁开眼死死盯着头顶的玻璃天窗。
玻璃上的泥土和腐叶很快被扒开,光线迫不及待地照了进来,段执心跳如雷,但下一秒,他眯了眯眼,发现拨开腐殖层的并非兽爪,倒好像是……手掌!
丁思渺跪在玻璃天井边上,三下五除二扒开了厚厚的一层泥污,双手撑在两边,低下头去,鼻尖碰到了玻璃,她先是看到了里面昂着头的人,模模糊糊间感觉那是段执,喊了他一声,紧接着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喉咙里没能发出声音,她皱了下眉头,这才闻到了玻璃上腐烂的气味,差点儿要吐。
丁思渺直起身,示意周围人的搭把手,大家寻摸着找到了玻璃边缘,使了点蛮劲儿,一起把整块玻璃抬了起来。
天光乍泄,一瞬间泼满暗室,丁思渺趴在天井边和段执四目相对,谁也说不出话来。
段执怀里探出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惊恐而好奇地往上看,丁思渺用眼神表达了疑问:“这特么是什么玩意儿?”
段执松开握镰刀的那只手,顺势收回来在小家伙头顶上摸了一把,抬头冲她笑得无比温柔。
此后好些天,段执都在医院的病床上度过。
他被救出来时发着高烧,自己居然毫无知觉,医生查房时说他小腿上有开放性伤口,细菌感染,再迟个两三天就得坏菜,搞不好得截肢。
医生说这话时,当事人正挂着点滴睡觉,迷迷瞪瞪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太当回事,睡了半晌,半梦半醒间猛地想起来这茬,吓坏了,伸出手去满床寻摸。
“找自己腿啊?”
段执睁开眼,看见床边乐不可支的丁思渺,浑身一松,又陷进了柔软的被子里,张口道:“我那只小云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