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闭眼，再睁开，双眼布满了满是红血丝。
【若是重来一次，我宁愿从未回来，从未……】
【此后锦书休寄，画楼风雨无凭】
最后一字的最后一笔，笔墨已干，却依稀能在纸上看到几个浅浅泪痕。
季清珩和云栖月朝夕相处多年，他自认为是了解她的。
就像云栖月自己写的那样。
她是劲草，是蒲苇。
勇敢，坚韧。
不管是什么样的困境下，她都能肆意生长。
就像是那几年，那样困苦艰难的日子，她也从未抱怨过一句。
可她也有她的坚持……
她从来都与寻常女子不同。
季清珩恍惚想起，很久之前的某一日。
云栖月问他：“你以后可会三妻四妾？”
那时候他是如何回复的？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有你就够了。”
可是时间久了，什么诺言都被他忘得一干二净。
彼时的云栖月笑着说：“那好，若是你负了我，我便不要了。”
她说，她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明明知道，可他还是忘了。
他在身边留下白玉莹，甚至为了白玉莹不惜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她。6
将她逼到无路可退，逼到绝境。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到最后，她再落笔，竟丝毫不提他。
只留一句诀别诗。
心中的痛翻来覆去，像是刀子一样在他身上一刀刀的凌迟。
让他痛不欲生。
季清珩浑身上下，四肢百骸，无一不冷。
他手上的力气骤然卸掉，那纸张从他手中轻飘飘的坠落在地上。
季清珩依旧呆呆的站在原地，他就像是被几条锁链束缚住，整个人痛到动弹不得。
云栖月回来以后，他的确有过几分喜悦。
可那喜悦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被他内心的纠葛所掩埋住。
再然后……
他变得不像他自己了。
季清珩无力的后退几步，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终究，是辜负了她。
季清珩走到棺材边，看着云栖月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的脸，缓缓开口。
他声音沙哑，像是被什么东西碾过，带着苦涩。
“栖月……”
他像之前一样喊着云栖月的名字，却再也没有人回应他了。
……
云栖月的葬礼结束后，季清珩向陛下告了假。
他将自己关在书房整整七日。
他命人重新将云栖月的画像挂上原先的位置。
他像是着了魔一样，不停的临摹那张画像。
可是越画，就越不像她。
画中人从未变过，他不得不承认，是他的心，变了。
这一日，白玉莹又一次端着汤来敲门。
“大人……云姑娘没了，大人还需保重自己的身子，玉莹给您炖了汤，您用一口吧……”
可紧闭的书房门始终未开。
墨岩恰好办完事从外面走进了，看到白玉莹，他快步上前。
“白姑娘，你听奴才一句劝，别来打扰大人，等大人想出来了，自然会出来的。”
白玉莹端着汤看着紧闭的书房门，她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咬到唇瓣都发白。
很快，白玉莹眼中氤氲出泪花。
“墨砚，这汤，劳烦你替我送进去，别让大人饿坏了身子……”
将汤递给墨砚，白玉莹缓缓转身往外走。
只是转身后，她眼中的嫉恨，几乎要溢出来。
墨砚深深的看了一眼白玉莹的背影，端着汤走进书房。
“大人！”
他将汤放在一旁，然后单膝下跪。
季清珩这才放下手中的笔，看向墨砚。
“让你查的事，可有眉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