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云驰挑的好位置,全帝京看状元游街视野最好的一间雅间。游行队伍正好会经过窗下,抛花枝一抛一个准。
所以盯着这雅间的人不少。但得知是章云驰,都悻悻然退却。
温家兄妹来得迟,别说天字号,一般的雅间也都没了,只剩下人挤人的大露台。
有世家子弟好心邀他们入雅间,温霓禾却带着人直冲天字号,示意丫鬟敲门,小二怎么都拦不住。
“温小姐,何事?”
章云驰打开门,双手抱胸,懒懒倚在门框上,看着满头金簪、通体气派的温霓禾。
温霓禾扬起下巴,斜睨他:“这个雅间是我们的,你们出去吧。”
章云驰不置可否地扬眉,望向她身后的贵公子。
温言收拢折扇,抱拳道:“劳章兄相让,你们今日在水云间的酒水茶点,我温府全包。”
水云间是帝京一等一的酒肆,往来客人非富即贵,一盘不起眼的点心抵得上普通百姓一个月的口粮。
“章某不如温公子阔绰,只是章某敢问二位,可有预定?”
见二人不说话,章云驰看了眼小二,小二为难道:“章小爷半个月前就定下了这间雅间。”
“那又如何?”温霓禾颐指气使道,“本小姐看上的,你敢与我争?”
章云驰哑然失笑。
温言道:“不如我们一起共用雅间?”
“不行。”温霓禾断然拒绝,“哥,我怎么能同外男待一个房间呢?”
那你倒是能同外男抢雅间?章云驰暗暗腹诽。
他懒得再纠缠:“若是平日,章某让也就让了。但今日特地带了妹妹来,温公子爱妹心切,章某亦如是。”
温言这才看到窗边立着个窈窕身影。
“不知姑娘可愿相让?”
少女纤白如玉的手指握着茶杯,闻言,举杯浅抿一口,淡道:“不让。”
温霓禾气极,满帝京都找不出一个敢在她面前拿乔做派的女子。
她怒道:“你是哪来的宵小?连脸都不敢露。你知道水云间的背后是谁吗?”
“我不知。”
少女轻笑,转身望向窗外街景。
“你!”
温霓禾气得要冲进来。
又听那少女道:“今日便是你祖父亲自来,我也不让。”
那声音又淡又冷,章云驰听出来了,此刻的赵徽鸾很不悦。
围观的世家子都看出来那个戴帷帽的少女派头很大,可是温家兄妹也不是好惹的。又有人出来劝说脸色不大好看的温言,愿意让出雅间。
章云驰直接关了门。
“你讨厌温霓禾?”
赵徽鸾反问:“难道你喜欢?”
“她那么飞扬跋扈,不讲道理,谁会喜欢?”
赵徽鸾勾起一角帷帽,笑看章云驰。
“晏礼哥哥,我没记错的话,你曾经也这么说过我。”
章云驰一时语塞。
他没好气地把勾起的帷帽放下来,心想着,那不一样,自家妹妹再刁蛮也是可爱的。
赵徽鸾没再说话,她看着底下街道上人越来越多,思绪逐渐飘远。
前世,她是很喜欢温霓禾的。喜欢她爽朗直率。温霓禾也待她很好,知道她喜欢稀奇玩意儿,总是搜罗来送给她。
她俩是在琼林宴上认识的。
赵徽鸾听说金科三甲个顶个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好奇得紧,偷偷溜去看。正巧碰上了同样心思的温霓禾。
温霓禾胆大,拉着犹犹豫豫的赵徽鸾躲在角落里。她不是第一次见金科三甲,悄声告诉赵徽鸾,哪个是状元,哪个是榜眼,哪个是探花。
赵徽鸾不明白她都见过了为什么还冒险来偷看,随后就听到内阁首辅温鸿请旨赐婚他的孙女与状元郎。
温霓禾脸都羞红了,却在听到状元郎拒婚时,唰地惨白。
那天在太液池边,她安慰哭泣的温霓禾,好久好久。
可是后来……
耳边传来锣鼓唢呐声。
“快看,开始了。”
赵徽鸾回神,顺着章云驰手指的方向,望过去。
大队人马自街头缓缓而来。
舞狮开道,乐师先行。金科三甲头戴紫金乌纱帽,身着大红袍,骑着高头大马,前呼后拥。
沿路,不停地有人向他们抛花枝,很少能抛到他们手里,五颜六色落了一地。
“简简,你看到了吗?打头第一个,就是今科状元郎。”
“他可了不得,三元及第呢!我大胤立朝百年,三元及第少之又少,他才第二个!”
章云驰比街边的小姑娘还激动。
可是他说的这些,赵徽鸾都知道。
赵徽鸾还知道,那个人不止是三元及第,而是县试、府试、院试,一路走来,皆是案首。
她看着越走越近的人,伸出手,念夏递上藤萝花枝。
红鬃马带着状元郎经过窗下,赵徽鸾松了手,花枝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他手中。
状元郎怔愕抬头。
薄唇微抿,眉眼深邃,宛若月下之青松,清雅矜贵。
微风拂过,轻轻带起帷帽边儿。
赵徽鸾含笑与他对视。
重生归来,所见皆是故人。
好久不见啊,容谙。
“不知我什么时候能有这光景?”章云驰望着走远的人马,仰天长叹。
赵徽鸾好笑地问他:“你也想考个状元郎当当?”
“嗯。”
章云驰点头的样子不像在开玩笑。
难怪提前预定雅间看游街!
“外祖与舅舅知道你想走科举仕途吗?”
章云驰摇头:“但他们肯定会支持我的。”
“你出身勋贵之tຊ家,你家的爵位迟早会传到你这里,你大可不必吃科考的苦。”
“不!”
章云驰坚定道:“我才不要靠祖荫呢!我将来肯定是要做文官里最会打仗的,武将里最会读书的儒将。简简,你就瞧好吧!”
赵徽鸾被他的抱负惊到了。
她拿起茶杯敬兄长:“今科状元郎十九岁登龙虎榜,哥哥你才十六,仕途可期!”
章云驰笑道:“这世上能有几人十九岁三元及第的?那都是凤毛麟角。但我会努力的,争取在下一科上榜。话说回来,刚才那个探花年岁也不大,听说才二十。”
他与赵徽鸾碰了杯,喝下一盏茶,才反应过来。
“你怎知容谙十九岁?”
赵徽鸾道:“你说的呀,不然我怎会知道?”
“我说了吗?”
“你说了,你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