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池一侧,祝鸢一袭淡紫色长裙,半明半暗之间,她握着话筒盈盈唱歌。
宛转悠扬的老歌配上明明灭灭的灯光别显风味,她垂眸低喃,嗓间划过阵阵音节。
几首歌毕,祝鸢退下舞台,走到一旁喝水。
在夜场这种地步,她留了个心眼,每次喝水都是重新到吧台去接一杯白开,只要视线移开过一次,就不再喝杯子里剩余的水。
祝鸢走去吧台时,旁边有两个男人在喝酒聊天。
“说真的,陈总,最近二手车市场真的很不错,你那几辆,可以想办法弄出来,反正你不正缺钱吗?这些车你老婆也不知道,刚好可以折出一笔钱来带你的小情人出去玩一圈,是不是?”
祝鸢接过酒保手中的水,不动声色地站在一旁,仰头喝下一口。
被叫住陈总的男人喝了口酒,“大概能出多少钱?”
“比市场价起码高两成,最近二手车行情好,你那车没出过事故,价格高。”
陈总沉吟了下,起身走进了卫生间。
剩下那个男人继续坐在那喝酒。
祝鸢找酒保要了一杯长岛冰茶,走到男人身边,将酒递给他。
“帅哥,请你喝。”
男人一怔,抬眼看了她一眼。
眼里划过一丝显而易见的惊艳。
他不由得坐直身子扯了扯领带,心想自己今天肯定很帅,才能惹得这么大一个美女主动来和自己搭讪。
“请喝酒这种事怎么能让美女来,”男人叫来酒保,“给这位小姐一杯莫吉托。”
祝鸢想了想,开门见山。
“我这里有一辆宝马,白色三系,刚到手不到一个月,能卖出什么价格?”
男人又怔了怔。
随即有些尴尬地舔了舔唇,“美女是想卖车?”
祝鸢点点头。
被一个大美女用这样的眼神注视着,男人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才买的车就要卖?”
祝鸢垂眸笑了笑,“别人送的,着急用钱,如果帅哥能帮帮忙的话……”
祝鸢微微拖长了尾音,话却戛然而止,只是抬了抬眸,微笑着看着面前的男人。
男人连忙拿出手机。
“美女你加个我微信吧,咱后续慢慢谈。”
祝鸢扫了一下,“叮”的一声,她淡淡一笑,拿着手机走开了。
她垂眸看着手机里的联系人,有一瞬间的犹豫。
车是池景行送的,她就这样卖掉,会不会惹他不快?
她关上锁屏,又想起躺在医院里的父亲,闭上眼睛,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当然没有注意到,方才有一缕视线在她和男人聊二手车的时候,便一直幽幽地锁定着她。
……
包厢大门开了,程牧手里拿了两包烟,从空中抛了一包烟递给池景行。
程牧抽出手里的一根,懒懒地坐下,睨了一眼攀附在池景行身上不停扭动的山茶,勾了勾唇角,凑近了些,在池景行耳边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话。
“我看到你的祝鸢了。”
池景行微阖的眼眸似乎动了动,蹙了蹙眉,但终究没有睁开眼。
他没搭理程牧。
程牧又笑了笑。
“我看见她和一个男的加了微信,你知道她要干什么吗?”
池景行还是没理他,只是揽着山茶的那只手微不可闻地顿了顿。
程牧看热闹不嫌事大,舌尖顶了顶腮,“那男的是秦家那个少爷的小舅子,专门做二手车倒卖出口的,祝鸢想卖车。”
一首音乐结束,空气中有短暂的安静。
下一秒,强烈的音乐节奏再次袭来。
池景行缓缓睁开眼睛。
程牧了然地挑了挑眉,拿起桌上的酒杯,慢吞吞地喝了一口。
他没记错的话,前几天池景行去他的车行提了辆宝马,他多嘴问了句“这种常规款,你也看得上?”
当时池景行不咸不淡地回答他,送人。
现在想来,就是送给祝鸢了。
只是池大少爷长这么大,应该还没遇到过自己送给女人的礼物,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被转卖了吧?
程牧觉得有些有趣。
时麦的这个姐们儿,有点东西。
-
祝鸢休息了一下,准备五分钟后再上台唱两首歌,就打算下班了。
五光十色的灯光扫射着全场,祝鸢还记得,她刚来音色的时候,每天都会被这些刺眼的白灯照得眼干刺痛,不停掉眼泪。
后来慢慢习惯了,灯光扫过来的时候,她连眼都不眨。
就好像她第一次跟着池景行走的时候,她紧张得需要暗暗掐自己的大腿,结束之后更是浑身瘫软地坐在酒店外的地毯上。
可现在呢。
祝鸢扯了扯嘴角,看了眼腕表,刚准备抬脚——
手腕蓦地被人拉住,祝鸢小声惊呼一声,但这点儿叫声很快被DJ和全场的欢呼声中淹没。
她的身子往后退,腰腹间却又环上温热的臂膀。
一抬眼,池景行略显冷漠的脸近在眼前。
祝鸢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的眸光像夜色一样暗沉浓稠,许久都没有说话,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不知道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祝鸢抓着他手臂的手蓦地紧了紧。
到底是她心虚。
池景行的目光缓缓下移。
祝鸢穿着一条浅紫色的薄纱长裙,和她平时的风格迥然不同。手里——
拿着一个白色的话筒。
池景行眼眸泛着兴味,却没什么温度。
“祝小姐一天打三份工?身子吃得消?”
他说三份工。
集团、夜场,还有……他的床上。
祝鸢抬眼看向他,试着将自己的手腕从他的掌心里抽出来,却发现在男女力气面前,根本就是妄想。
她放弃抵抗,“池少,下班时间,我想做什么,不需要和你汇报,不是吗?”
池景行俯下身靠近她。
祝鸢本能地后退了退,却又被他揽住了腰,往身前一拉。
池景行在她耳边开口,“很缺钱?”
祝鸢呼出一口气,温温热热地扫过他的发梢。
“是。”
池景行笑了笑。
他最喜欢祝鸢的,除tຊ了她的脸和身子,就是她的诚实。
他松开她,祝鸢纤细白皙的手腕红了一圈,她揉了揉。
池景行看了她半晌。
“星期天陪我去参加个聚会,一天二十万。”
祝鸢动作一顿。
在夜场上班的时间也不算短,她当然知道,对于这些世家公子的宴会来说,受邀出席的女伴,不过都是他们眼中的玩偶。
玩偶会呼吸,会讨好,会调节气氛。
谁的玩偶表现得最好,主人就越有面子,玩偶也就越值钱。
祝鸢自嘲地在心里给自己估了一个价。
一天二十万,已经比得上这个会所最高等级的公主了。
还不算差。
她抬起眼,眼底的波澜在酒吧五光十色的光线下照耀得煜煜生辉。
池景行看得很仔细,她的神情并没有一点儿失态。
她轻笑道,“池少可要说话算话啊,你知道的,我很缺钱。”
他自觉无趣地挑眉,扯了扯领带,“等我电话。”
说罢,他淡淡地扫了祝鸢一眼,转身走开。
祝鸢看着他的背影,笑容慢慢减退在人声鼎沸的黑暗里。
池景行用的是陈述句。
她没有拒绝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