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我呆滞在原地,短促痉挛呼了一口气,青色襦裙下的双腿却不自觉颤抖着。
我鼻尖凝起酸涩,捏住竹简的指节愈发用力,攥得生红。
以十年阳寿只愿换取她一生康健,他对沈知韵的爱竟如此沉重。
思及此处,我潋滟的眼眸泛起几丝晶莹,心却似毒藤缠绕。
竟……是那般的痛。
少倾,小春将掀起的纱帐落下。
黄太医隔着帕子,将指腹落在我的脉搏上:“王妃许是太过操劳,多注意休息便无碍。”
我简单道过谢,又吩咐小春将人迎出府,这才安心躺下。
可我闭上双眸,始终无法静下心来。
晏炽此时是否盛着满心的欢喜去寻沈知韵,又是否会将她轻拥入怀。
寝殿内幽香阵阵,细细嗅去有安神之效。
我不禁回想起,晏炽曾不惜以万两黄金购入此块安眠香。
我出言劝阻,他却说:“换以许惜霜日日安眠,纵千万黄金,也值得。”
可偏是这样好的他,心里却还装着另一人。
眼眶湿润,浸透了枕间。
昏昏沉沉之际,一股寒风涌入,我打了个寒颤,往里挪了挪。
小春将晏炽的大氅接过,在门外抖尽沉雪,又识相的退到殿外。
屋内烛光幽暗,晏炽目光落在桌面上那明晃晃的木盒上。
只一瞬,他掩下眼底的心虚,装作毫不在意:“想来今日雪大,竟将年少时的荒唐冲洗了出来。”
我微微侧身,凝着他那满腔的坦荡,心却好似如细针般扎过。
我本想装睡装作毫不知情,可此刻我还是忍不住想问:“十年阳寿,王爷未免对自己太过狠心。”
晏炽滞了一瞬,将帘子掀起,侧躺在我身旁。
一如往常,捻着我的鼻尖:“今日在路上遇到了黄太医,幸亏他说你身子无碍,否则我坠入阿鼻地狱换你一世安榆又何尝不可。”
终是不忍,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旋即又紧紧攥住被子一角:“王爷这么晚出去,是去忙公务了吗?”
虽有心用檀香熏过,可我还是闻到了他身上那淡淡的白芷香。
果真是去找沈知韵了,是何缘由呢?
我指尖沁入血肉,无论是何缘由,只要他坦诚以待,我便相信。
可他的话,却让我心蓦然一沉:“是啊,颇有些繁琐。”
我垂下眼眸,终是松开了那团被角。
他说谎了。
可偏偏我五识灵敏,可偏偏他骗不了我。
细细麻麻的痛涌入全身,我止住了他往下摩挲的手:“王爷,下次吧。”
……
翌日,天光微亮,身旁已是空荡荡。
我堪堪挺直背脊,可空洞的双眸却掩盖不住我内心翻滚的苦涩。
忽而,满身泥泞的晏炽轻推开门,小心翼翼端着一盅莲藕羹:“还新鲜着,王妃尝尝?”
我细细望去,他因寒颤而不停抖动的双手却如一股热流般化去我心头痛楚。
他的上下颚还不停哆嗦着,可他浑然不顾,只是解释道:“黄太医说莲藕有祛除心火之效。”
我慌慌披了件外衣,紧紧握住他如寒冰般的手。
“嘶——”随着他的声音落下,我这才发现他的双手猩红,已起了冻疮。
我怕热泪涌下,总归我才是他以命相护,明媒正娶的妻。
或许是少年时的心动,才悸动着他此时的心。
见我落泪,晏炽慌了神,正欲安慰。
寝殿外太监传唱声响起:“懿旨到!”
我们匆匆行至殿外,可这道懿旨却让我浑身血液凝固——
“丞相之女沈知韵,端庄贤淑,特封为淮北王侧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