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之近来一直在做一个同样的梦。
梦里有个明媚活泼的小姑娘,围着他脆生生喊他“皇叔”。
她会气鼓鼓撒娇:“皇叔,我走不动了,你抱抱我嘛。”
会一脸愁苦拉着他的衣角哀求:“皇叔,这个好难学,你再教教我。”
最常见的还是笑得娇憨天真,满眼信任依赖地看着他:“有皇叔在,晚钰什么都不怕。”
可一转眼,俏生生的小姑娘就变成了一个身穿火红灼目嫁衣,面上却苍白毫无血色美貌女子。
细看面容,正是小姑娘眉眼长开后的模样。
女子始终站在他三步之外,目光哀怨,话语悠悠:
“皇叔,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谢景之,我恨你。”
“谢景之,从今往后生生世世,我都不想再见你了。”
每到这时,谢景之心中便好似万蚁噬咬,痛痒难当。
他想把人紧紧拥进怀中,可每一次,他都只能拥住一滩冰凉的血色。
女子消失后,他的心倒是不痛了,却好像当真空缺了一般,空荡荡的。
然后他的梦就醒了,枕边甚至残留着冷却的湿痕。
谢景之心中惊疑不定。
要知道他上次落泪,还是在双亲悉数战死殉国的时候。
自己梦中的“晚钰”到底是何许人也?
对梦中的他来说,她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他派人费了些力气辗转调查,终于得知,恭王府王妃所出长女名唤顾清雅,还不到金钗之年。
为求稳妥,他还找来了对方的画像。
而画中人的的面貌,正和谢景之梦中小姑娘一模一样。
于是他听从自己直觉的指引,回了京城,找上了恭王府。
见到顾清雅第一眼,谢景之就发觉对方的态度有异。
她非常抗拒接近自己。
走进屋中后,更是浑身僵硬,恨不得站在和他相对的角落位置。
虽然后来顾清雅面上掩藏得很好,可是谢景之还是知道了。
顾清雅不仅是“认识”他,甚至是“熟悉”他。
梦中的见闻越发耐人寻味了起来。
为了进一步试探,谢景之故意依循梦中景象,引导顾清雅叫自己“皇叔”。
……
这边厢,顾清雅听了谢景之所说“梦中见过”之言,当下只觉荒谬失语。
虽然这种说法能解释谢景之此前看到她时别样的眼神。
可这番对谈下来,她不觉得对方真的如她一般是重生而来。
只是原来谢景之年少时,也会说这般庸俗老套的话语吗?
她前世还真没见过这人有这幅轻佻面孔。
顾清雅拱了拱手,面上恭敬道:“皇叔若是夜深难眠,晚钰这里倒是有一副安神的药方子,保管药到病除。”
心下她却暗自不满嘀咕,自己多梦就来搅扰别人安宁的日子,摄政王就能这么任性吗?
她也就是客套客套,谢景之要是不识相真找她讨药方,她就往这安神药里加三斤黄连,苦不死他!
谢景之却没有看破她的腹语。
他佯装不知顾清雅语中阴阳,还笑着点头:“如此甚好。晚钰实在是乖巧贴心,吾心甚悦。”
接着他又看向沈梦阳:“梦阳阿姊,我与晚钰投缘,不若把这小姑娘交由我来带两天?”
闻言,沈梦阳无有不喜。
鉴于昔年相处的情谊,谢景之的人品才学她没有不放心的。
如今他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高权重的摄政王,能多得他的照拂提携,对顾清雅只有好处。
不等顾清雅抗议,沈梦阳已经笑着点头:“鹤憬,那阿姊可就把这丫头交给你指教一二了。”
顾清雅心下一颤,拽着沈梦阳衣角连连小声哀求了两句:“母妃,皇叔政务繁忙,还是莫要扰了皇叔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