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很快拂袖离开。
脚步声逐渐远离,直到凌霜听不到半分的动静。
一直处于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凌霜勉强靠在墙壁,撑着身体。
过了半晌,这才进了屋子。
却是不知风凛吟并未离开,立在屋檐下,神色肃冷,一派寒意。
云剑赶回来时,便是瞧见太子殿下冷着一张脸站在晦暗处,周身气势凌厉无比,让人不敢随意窥探。
最近殿下的脾气愈发不好了。
“殿下,赈灾一事马上收尾了,不知何时离开此处?”云剑问道。
风凛吟眸色毫无波澜,嗓音淡淡,“不急,先回淮阳郡。”
既然那个女人如此愚蠢,愿意面对那些牛鬼蛇神,那便由着她!
云剑愣了一下,下意识道,“那江夫人呢?”
不能怪云剑这么问,只因风凛吟费了这么大劲接下赈灾一事,也有几分是想借着此事挡住他去小河村的行踪。
风凛吟斜睨了他一眼,“云剑,你的话越来越多了。”
云剑讪讪,连忙闭嘴。
不敢再问。
风凛吟的脑海却不由浮现凌霜那张艳若桃李的脸庞,眸子散漫黯淡,心中更是恼怒无比。
明明眼睛不好,又怀有身孕,却偏偏要留在此处,咬牙切齿丢下一句。
“你派个人盯着她,务必保护她和孩子的安全。”
云剑领命。
心中却暗想着,连孩子都护上了。
看来江夫人在殿下心中是有些分量的。
接连几天,凌霜都未见到风凛吟,心中暗想,看来此人的确离开了。
思绪匆匆拂过,凌霜便没再去想过了。
满脑子都浮现着与夫君的种种回忆,心脏不受控制的抽痛,时常眼眶泛红,噙满了泪珠。
不过几天,身形陡然消瘦了下来,哪怕大着肚子,都能看出她的纤细单薄。
尤其在送丧的人群中,一身缟素,未施粉黛,却依旧格外惹人怜惜,心生怜爱。
又加上凌霜是个新寡,貌美非常,吸引了不少男人的注意力。
但因还怀着亡夫的孩子,大多也只是蠢蠢欲动,并未有什么行为。
办完丧礼后,凌霜还未过上几天安生的日子,刘氏和李氏上门了。
凌霜扶着腰身,警惕的看着她们,“婆母、二嫂,你们有何贵干?”
不等婆母刘氏说话,李氏迫不及待跳了出来,贪婪的看着眼前的青砖瓦房。
因三弟是郎中,虽说要给江家上交银两,却也赚了些,连同房屋都是小河村数一数二的,现在三弟死了,凌霜不过一个盲女,又有何资格待在这里?
等狗娃找媳妇了,这里的房子正好给狗娃当婚房。
“三弟妹,有一件喜事要告诉你,隔壁村的老何头不嫌弃你是个寡妇,打算出十两银子娶你进门呢!”
刘氏瞥了眼她的肚子,语气冰冷,“至于那个孽种,进门前必须打掉。”
凌霜不敢相信刘氏如此狠心,连夫君唯一的血脉也不愿意留下,二话不说拿出把菜刀指向他们。
“我是个瞎子,我可保不准刀子会落到哪了,若是不小心砍到了,还请婆母和二嫂恕罪。”
刘氏和李氏一听,心都差点跳到喉咙里头了。
没想到凌霜胆子如此大。
也不敢再多加逗留。
听不到那两道脚步声,凌霜浑身仿佛卸了力气,手上紧握的菜刀也跟着掉落了下来。
此时此刻,凌霜才明白风凛吟说的那番话是何意了。
不由苦笑一声。
刘氏和李氏不就是他口中的豺狼虎豹,夫君的丧礼才刚办完,便急切的想要将她卖了。
可如今若再来一次,她依旧拒绝。
掩藏在树上的暗卫将方才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本想暗暗帮助凌霜的,但没想到这看似胆小的妇人也有如此勇气。
很快,一封信送到淮阳郡。
某处府邸,书房。
魏淳禀报近来赈灾一事的情况后,见风凛吟神色淡淡,似乎没有任何反应。
心里不由暗自回想着自己方才的一番话,难道他刚才哪里说错了吗?
本赈灾之事只差收尾,派些下属去打扫便即可。
可偏偏太子殿下却突然来淮阳郡,难不成还有什么事未解决?
可任由魏淳怎么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魏淳想了想,绞尽脑汁又说出一番话,“殿下,下官已将救济银分发下去,确保到达灾民的手中,且现在洪水褪下,想必不过几年,很快恢复生机,这一切还多亏殿下。”
风凛吟容色淡漠,“此次魏大人辛苦了。”
这时,云剑快步走了进来,“殿下,那边来信了。”
风凛吟眼底浮现一抹波澜,一闪而逝。
魏淳很有眼色,很快告辞了。
风凛吟徐徐打开信封,扫了前面几行,冷哼一声,“敢以刀子相逼?倒也不意外,不过她一个弱女子如何抵挡得过宗族?”
云剑闻言,头颅不禁深深低下。
他心中隐隐明白太子殿下想要做什么了。
江夫人的性子虽柔弱善良,但骨子里却极为执拗,是不会轻易屈服的。
所以太子殿下想要借助他人之手,打断江夫人的脊骨,让她认清周围的艰难处境。
看来殿下的心肠依旧冷硬如铁。
风凛吟目光继续下移,眸中不禁浮现森冷之意,面色凝寒,“江家好大的胆子!云剑!立刻去准备马匹!”
想到江家那些人竟敢逼迫凌霜转嫁他人,甚至还要打掉他的骨肉,神情愈发冰冷残酷。
云剑几乎很少见到太子暴怒的一面,不禁打了个寒颤。
小河村,天光明媚。
小院却闯入了一些不速之客,是江家宗族族长和几个族老,以及江家等人。
凌霜紧紧捏着木棍,面对着众人时,声音平淡,“不知诸位找我有何事?”
族长面露威严,“薛娘子,按照族规,寡妇不得留在族中,务必尽快嫁出去才是,既然刘氏已替你找了门好婚事,你便应了。”
凌霜嘴角不由露出一抹讥讽,对着刘氏冷声。
“好婚事?那老何头的年纪都足以做我爹了。”
“说起来倒是与婆母你的年纪相仿,正巧你也丧夫多年,你怎么不嫁过去享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