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延正在开会，手机就搁在手边，听到手机通知声时他偏头看了眼，看到了方万晴发过来的文字信息，目光略略一顿。
正在做汇报的柯辰是个擅长察言观色的主儿，当下停了下来，眼睛还忍不住好奇偷偷往裴延手机瞥去，只来得及看到“许月笙”两个字，裴延便将手机反手压扣在了桌上，抬眸看他。
柯辰一个激灵，还以为裴延要发难，却见他只是冷冷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继续！”
柯辰迟疑着点头，把没解说完的设计方案继续说完，谁知话音刚落便见裴延眉心拧了起来。
“这么垃圾的方案，谁过的审？”他问，声音不大，却瞬间把本就紧绷的会议室气氛拉到了峰值。
“……”柯辰被问住，犹豫着看了裴延一眼，欲言又止。
得不到答案的裴延把视线扫向了其他人。
其他人马上低头做认真思考状，生怕和裴延视线撞上被点到名。
“都说不出来吗？”裴延问。
没人敢吱声。
一个个求助的眼神偷偷投向了柯辰。
柯辰是裴延特助兼公司副总，会议室里顶炮火的事向来都是他上，尤其是最近。
再迟钝的人都敏感察觉到裴延不对劲了，倒不是他变得暴躁易怒或者爱挑剔什么的，就是莫名自带低气压，对工作异常严苛，眼神扫过的地方自带冷气。
最重要的是，似乎还附带了失忆症状，也不知道是不是走神了。
被大家眼神盯上的柯辰压力山大，平时的炮火他能顶，但这次，是他能顶得了的吗？
柯辰把脑袋埋得更低想尽可能降低存在感，但裴延视线还是跟着众人转向了他。
“既然大家都看你，那柯副总就代表大家回答一下。”裴延说着抬眸瞥了眼他身后大屏幕上的欧式建筑设计图纸，“这么垃圾的方案，谁过的审？”
柯辰：“……”
这特么全在害他。
裴延看他：“柯副总？”
柯辰硬着头皮看向裴延：“我……不知道。”
终是没勇气说出来。
裴延瞥他一眼，又看向其他人。
其他人个个低头，假装在认真思考。
“吴总，你说。”裴延随机点名。
被点到名的吴总胆战心惊瞥了眼柯辰，又把问题抛回给了柯辰：“柯……柯总负责的这个项目。”
裴延目光再次转向柯辰：“柯辰。”
柯辰看了眼一个个低头假装认真做笔记的同事，又犹豫看向裴延，欲言又止。
裴延：“有话直说。”
柯辰牙一咬：“是傅总您自己通过的方案。”
“昨晚的时候。”又小小声地补充了一句。
会议室瞬间安静。
柯辰偷偷抬头看裴延，难得在他英俊好看的脸上看到了丝怔然。
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设计图纸。
柯辰小心观察着他的脸色：“傅总，您这几天……好像有点不在状态，您没事吧？”
“没事。”裴延面容已恢复平静，“抱歉，是我的疏忽。设计案重做，散会。”
话完，裴延一把拿起反扣在桌上的手机，走了出去。
会议室门关上时，原本紧绷的气氛一下放松了下来。
其他人纷纷朝柯辰竖起了大拇指。
“勇士。”
柯辰手指头一个个点过去：“亏我平时罩着你们，关键时刻就知道把我扔出去，没一个有良心的。”
“这不是只有你能扛得住傅总的火力嘛。”
“柯总辛苦了，改天哥几个请你吃饭。”
……
众人笑嘻嘻地回应，轻松下又忍不住困惑：“傅总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最近很不对劲。”
“对对，我也发现了，而且他还会走神了。”
“ 我也觉得是，以前从不这样的，是不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
八卦的眼神再次不约而同转向了柯辰。
“没什么事，傅总能有什么事。”柯辰轻松把话题给带了过去，“以傅总这种对工作的热忱架势，身体难免有扛不住的时候，偶尔晃个神很正常。”
说话间已经整理好了会议资料，又与众人笑闹了几句，这才回了办公室。
他的办公室在裴延办公室的外间，办公室里还有其他几个助理，原本都挺轻松地相互讨论着工作，裴延经过时，一个个当下转正了身子，背脊挺得笔直，眼观鼻鼻观心地正襟危坐，不敢乱瞥，但这种严肃在看到进来的柯辰时又放松了下来，一个个偷偷拍胸口吐气。
柯辰笑着拿着文件随机敲了几个人的脑袋：“德行！”
大家都怕裴延，柯辰知道，包括他自己也是。
倒不是裴延脾气有多差，相反的，裴延是几乎从不发脾气的人，他自己虽然是工作狂魔，但并不会同等要求员工，对员工体恤，给的待遇也优于同行，从不会胡乱发脾气，更不会克扣员工，可以说是个非常不错的老板，但大概是气场过于强大，平时也严谨冷淡、不苟言笑的人，哪怕他从不发脾气，有他在的地方，没人敢放肆。
这大概就是上位者的气场吧，柯辰想，视线不由穿过办公区，看向屋里的裴延。
裴延已一把在办公椅上坐了下来，手中的手机也被随机甩在了办公桌一角，看得出来心情很不好。
柯辰估计是和他刚才不小心偷瞄到的“许月笙”两个字有关。
他和许月笙简单接触过几次，对许月笙印象很好，人长得好看，气质清纯乖巧，安静简单，说话轻声慢语的，声音温软好听，不急躁也不娇气，待人接物客气有礼，不会像裴延母亲方万晴那样，端着董事长夫人的架子。
裴延离婚的事委托他联系的律师，所以他是知道许月笙和裴延离婚的。
但为什么要离婚，他却是至今不清楚的。
柯辰只知道，这一阵的裴延异常不对劲，这种不对劲在他告诉裴延许月笙要卖房后，变得越发频繁严重起来，连自己签过字的过审方案都没印象了。
柯辰和裴延除了是上司下属关系，私下里关系也不错，但对于裴延的感情婚姻生活，柯辰却是不了解的，裴延也半个字不透露。
他对许月笙虽然不熟，但印象中两人的感情一直挺稳定，虽然没有像别的小夫妻那样黏糊，但也不是怨侣，没有到苦大仇深要离婚的地步。
柯辰还记得那天许月笙来公司，裴延让他帮忙送许月笙去书城时，两人看着并没有任何不愉快。
可偏偏看着毫无问题还意外登对的两个人，第二天就突然通知他帮忙处理离婚事宜。
屋里的裴延在静默片刻后，视线又移向了被他扔在一角的手机，微微停顿，而后，伸手拿起了手机，点开了方万晴发过来的微信，也点开了那张照片，一眼便看到了照片中看着吧台出神的许月笙，以及看着许月笙出神的严曜。
他动作微微顿住，看向照片里的两人。
暗色光线下人像模式的抓拍，每一个眼神细节都捕捉得生动且到位。
身为男人，裴延很明白这个看着许月笙失神的男人眼神代表什么，不是惊艳也不是一时的兴趣，而是深埋于心的爱恋，浓烈且黏稠。
裴延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他不认识这个男人，也从没在许月笙那见过这个男人照片。
许月笙那……
裴延压在手机上的长指微微一顿，他才想起，他甚至从没翻过许月笙手机，哪里来的见没见过一说。
柯辰看不清裴延手机里是什么，只看到裴延盯着手机的黑眸越来越淡，像能淬出冰碎的冷淡，俊脸面色也淡得近乎没表情，却又是极端平静的，这种平静让柯辰想起了暴风雨前的海平面。
柯辰以为裴延要掀起点什么风浪时，他看到他将照片按了回去，对手机回了句：“是我给她安排的人，您别瞎操心。”
而后按熄了手机，再次把手机扔到一边，叫了他一声：“柯辰！”
“来了。”柯辰赶紧上前，换上职业的认真，“傅总，请问有什么事吗？”
裴延抬头看他：“和严董约的几点，人到了吗？”
柯辰赶紧点头：“约在十分钟后，人已经在会议室了。”
“好。”裴延点头，拿起桌上的会议资料，起身，“你也一起过来。”
柯辰点点头：“好的。”
又忍不住迟疑看了眼桌上的手机，委婉提醒他：“傅总，你要是有急事的话，我可以替您……”
“不用！”裴延淡声打断了他，人已走了出去。
柯辰犹豫看了眼被落下的手机，不得不跟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