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汪氏小娘子其实并非文逸表妹,不过是从小与文逸订有婚约的那位真表妹,她家听闻文逸出家无望回来,便转头跟他人订了婚,后来又赶在文逸出来前头嫁了。
如今两个家族的长老面子上都挂不住,觉得有伤风俗,便找了这汪氏小娘子来顶替,认作干女儿,同样作为表妹嫁给文逸。
天知道文逸有多嫌弃这个半路窜出来的,从乡下来的,打扮老土的粗糙丫头。
他为了给她改造、买衣裳,还特意问了一顿李漠的美妾,结果却被那妾闹得……现下一看见汪氏,他心里更来气了。
那汪氏也不敢出声,低下了头,怯怯的,端着托盘的两手微微发颤。
那碗甜汤,有问题?
文逸尚未喝汤,就见他亲娘撺掇着下人熄掉几盏灯、拉帘子,把屋子搞暗了,再叫全部人退出去,只嘱咐汪氏留下来。
“臻臻,快让你表哥喝完汤,你帮他铺铺床,他老大个人也不会铺,你帮帮他啊,我们这就走了。”容杳夫人带着人呼啦啦地跑了。
文逸惊地咬碎银牙,更加笃定了刚才的想法。
烤了大鸡腿!那碗汤,是春、药!
春、药、啊!
这女人为了让他娶她,她不择手段。
文逸气得霍地站了起来,一把夺过汪氏手中的托盘,“啪”的扔在桌上,旋即挽起袖子打开一扇窗,连声道:“走走走!从窗户爬出去,贴地走,别让他们看见!”
汪氏却无动于衷。
文逸斜着瞪她一眼。汪氏这才怯怯地张开嘴,两根手指头互相绞着,道:“我,我上不去。”
这副很想帮忙,却帮不上忙的焦灼样子把文逸给气笑了,一张俊美的脸在暗黄灯光下透着白皙光泽,唇也红红的,似桃花娇艳,从那唇里怒道:“你看不见那边有凳子吗?”
哪知这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看痴了,牢牢盯着他的脸看,连他说啥都没清。
文逸气得咬牙,复述一遍:“凳子!”
“噢噢!”汪臻臻反应过来,连忙搬了凳子到窗边,踩上去。
文逸伸臂扶着窗,就在这时,土包子陡然惊呼一声:“啊,有蛇!”
一条很小很短的白蛇出现在窗上。
汪臻臻顿时吓得从凳子跳下来,抓住文逸双肩,不受控制地往他背上一跳。
文逸才疑惑着,“哪?哪有蛇?”
猝不及防,身后的人大象似的压上了他,他被迫弯身,又被她双臂一勒,差点背过气去,不住咳了几声。
“操!”
老子要杀蛇,煲蛇羹!
“啊,蛇,快关窗。啊,不能关窗,关窗它就跟着窗进屋了……”趴在男人背上的汪臻臻惶恐道。
突然想到文逸胆小,可能会害怕这些东西,她又连忙捂住了他的眼睛,“你别看,别看,让我找根棍子,我打它一下。”
文逸驮着她本就吃力,双脚打战地晃了几步,又被蒙住了双眼,更是晕头转向,东倒西歪地不知想往哪去。他顿时没好气地低斥道:“笨蛋,你能不能先给我下来!”
“哦,哦。”汪臻臻才发现原来自己在他背上,脸唰地红了起来,“好,我下来。”
倏忽,她眸光一闪,只见地上凳腿那里也蜷着一条又小又短的青蛇,把她吓得又一声惊呼,那只攀住文逸肩膀的手便勒得更紧了。
“地上,地上也有蛇!为什么那么多蛇?上次我在湖边,也看见过两条青蛇、白蛇来着,难道也是这两条,为什么一直跟着我……”汪臻臻快被吓哭了。
“啊,”文逸一阵心虚,喘着气道,“你确定,这两条你见过?你眼花了吧。”
一边盯着窗上的白蛇,用意念恶狠狠道:你个臭蛇!快带你同伴躲起来!
才拇指粗,男子手掌长,晶莹剔透的小白蛇却在窗上绕了个圈圈,似乎在得意地说:主人,我们在帮你成就好姻缘啊。
姻缘个鸡腿!难不成叫我背她一夜!
文逸呼呼喘气,对背上的人道:“地上的在哪,让老子踩死它!”
“在那,凳子底下。”
“你别捂我眼睛,等我踩死了它,又去打窗上那条。”
听见这话,窗上的小白蛇簌簌爬下来,掉在地上,往文逸的靴爬近了些。而另一条青蛇也像是接收到了信号似的,也往文逸爬来。
汪臻臻一看,忍不住再度尖叫,下意识又捂住了文逸的眼睛,“哇,它们来了,就在你脚边上,你快退,退,退……”
少顷,两个加起来二百多斤重的人类,被两条不足二两的小蛇逼得节节后退。文逸被蒙着眼睛,也不知道退到哪儿去,骤然,“砰”——
两人双双倒在床榻上。
文逸只觉后背压上了一团软绵绵的东西,大腿上也坐着软软的,终于等身后的人放开他的眼睛,他发现,他压的是她的胸!坐的是她的大腿!
一回头,土包子耷拉着头,滴红着脸,一副上了床便任他欺凌的小媳妇样儿。
救、命!
文逸霎时面红耳赤,浑身血液只往一处流。
再也控制不住,他双手捂住脸,跳脚冲出房门,往墙根处把脸埋起来,拳头砰砰捶了两下墙。
可恨是,房里的人还在喊:“表哥,救我……”
翌日,李漠收到文逸的告假书:因病告假一日。
李漠怀疑那家伙是为了昨夜的事闹不快,便在下了值后,差两个下属前去文国府问候了番。
而后得知:文大人火气太旺,流了鼻血,在家熬去火药喝呢。
难道,那家伙被碧好气的七窍生烟?
李漠沉吟片刻,换了一身常服,骑马前往横街上的一家老字号药馆。
其实像李漠这种汉子,平时有小病小痛几乎不吭声,若有大碍务必吃药,也是自己找药馆解决,不会轻易惊动宫中太医。
那只会闹得人仰马翻,个个都差人来问候,大惊小怪。
来到药馆,李漠向伙计寻了几包清火的药帖,忽听闻楼上有老大夫在问诊,遂付了一笔诊金,取了看诊牌上楼。
老大夫才给一名肾阴亏损的中年男子开完药方,将他送走,就见一气宇轩昂、清贵俊逸的年轻男子立在跟前。
这周身的气度与华贵的服饰,哪像是寻常人呀。老大夫见势有些生畏,拱手道:“这位爷,请坐。这位爷看起来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不知是有何困惑?”
李漠撩袍坐下,冷峻的面容并不松懈,信口道:“别管我是什么身份,只管给我把脉。”
话落伸出右腕。
老大夫从命。片刻后,老大夫抚须道:“公子无病啊,脉象平稳有力,没有生病的征兆。”
李漠道:“面相呢?可有看出精神亏损。”
老大夫瞧了瞧金面,“公子精神尚可。是有哪里不舒服,不妨与老夫说来。”
李漠实事求是道:“最近,略沉迷了些女色。若长期下来,对身体如何?”
老大夫笑了,没想到这贵人竟是为此事来的。看他的年纪,也就二十出头,许是初经历人事,有些茫然。也更是爱惜身体的主儿,否则不会这么直白问出口。
老大夫笑道:“凡事,适度可为啊。若长期沉沦女色,夜夜笙歌,自然亏损,精神上也就跟着萎靡了。”
李漠又道:“如何得子?与家中女眷好了已有数月,迟迟未有喜。”
“这个,要看时机。自古求子都讲究缘分,该来的时候就会来,且只你一人也无法求得,还要看女方的身体康健。”
“了解。”
李漠问完几句便走了,没有给自己开药。
骑马回到荔园,李漠把药帖抛给小厮,让其送去文国公府。旋即,他步行回蓼风轩。
走到一半,听闻阵阵妇人欢笑声。
可不就是他那贪玩的妾在和丫鬟婆子玩耍步打球。
她哪来的那么多活力?
清晨他上朝时,她还在床上昏昏欲睡,大抵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用了午饭,又歇下了,下午做点女儿家的事,待日头不那么烈,就出来玩耍了。享福的命。
只是难为了做男人的,白天奔波繁忙,晚上回去还得对付她,特别是那勾死人的招数。
令人防不胜防。
清风徐来的夕阳下,李漠就站在不远处看小娘子玩耍。
她玩得精,还霸道,两手握着球仗,双足有力的腾腾挪动,有丫鬟婆子挨近了她,想抢球,她先左右扭着,用身体把人挤开,而后精明的眼神瞄准了那颗球,用力一击,果然进了。
似乎也赢了。
小娘子对着丫鬟欢呼大笑,握着球仗原地跳了几跳,就像个顽皮的孩子,一身热汗,无忧无虑。
李漠庆幸带她住在荔园,而不是王府。若是王府,哪有她玩的空间。
他走过去,小娘子发现他了,兴高采烈地朝他跑了几步,额上还带着细汗,却什么都不顾了,径直跑向他,若没旁人在,指不定会把一头热汗扎进他怀里。
“爷回来啦!我这正玩呢,陪我玩一回好不好?”小娘子高兴地指指身后。
李漠看着她灿若骄阳的双眸,伸手把自己的一块帕子递过去,“擦擦。我不玩了,累。”
“爷今天很累呀,”碧好擦擦汗,咧嘴笑道,“那要不,不去书房了,就去我那早点用饭,泡个热水澡,然后早点就寝?我睡前给爷读诗哦。”
她倒是给他安排得头头是道。
他哪还有拒绝的余地,遂牵住她的手,和她一道回暖香坞。
小娘子小手还不安分,一路走着一路晃他的手。李漠捏了捏她,低声道:“好好走。”
碧好却一把挣开他的手掌,改为亲密无间的两手抱住他胳膊,贴在他身上走。
李漠道:“羞不羞?”
“不,妾就爱挽着郎君手。”
“……”
不止爱挽手,还很爱勾引郎君。
入夜,她趴伏在床上为李漠读诗,自己嘴上说是读,心却装满了勾他的法子。不时把身子凑过来,问这是什么字,那是什么意思。
那样惹火招人,论哪个男人都想擒住她,抱进怀里。
但是,今日有大夫告诫李漠:房事需要适度。
李漠靠在床头,双眸低垂,若无其事地看着自己手中一卷书。实则,早已神魂飞越。
小娘子又凑过来,指着书上一个词:“爷,这个是什么意思?”
一手指着书,一条玉臂却搭在了他腿上。
李漠讲完,面向小娘子,让她看见他那深深蹙起的眉,以及隐忍的神色。小娘子却也懂了,得寸进尺地搂住他脖子,甜笑道:“爷,我看书看累了,早点歇吧。”
“歇就歇,不许碰我。”李漠拉下她双臂,却在此时闻到她身上香气。
甜甜的,很好闻,几乎又教他陷进去。
小娘子还不依不饶,“爷,你怎么了?你又没有葵水,怎么不能碰你?”
听到葵水二字,李漠动作一凝,闷声道:“上瘾了是不?”
碧好的小手已偷偷伸入他的雪白外衣,他闭眼轻斥:“林碧好,你再碰本官试试?”
那只小手赶忙从他衣服里撤了出来,有点怕怕。
这个男人出身贵胄,自小多舛,在道观里长大,便是造就了命运不凡,乃帝王命格。平日里就持重寡言,冷若冰霜,若发了怒,那是十匹马都拉不回来,该打的打,该杀的杀。
在前世,他当上太子后,有太子妃,一良娣一良媛,以及几个姬妾。这些女人对他亦是无比惧怕的,太子妃还是正妻呢,不小心说错了话,李漠是才进门凳子都没坐热,扭头就出来,还过什么夜。
更别提其他女人了,她们只有胆子欺负出身卑微的良娣碧好,却没胆子碰一碰李漠。
就连碰一碰他的袖子都不敢。
只有碧好一人敢。
她睡相差,压在他身上睡,他没意见,叫人撤走一床被子,两人盖同一床。听说满宫里只有她房里这样,别的人侍寝,可都是分被子的。
她指甲长,侍寝时把他脖子抓一道长长血痕,翌日所有人都急眼问候,他却说自己抓的,一个字没把她供出来。碧好还记得太子妃望着她时的嫉恨眼神。
哼,她就敢。
因为她是良娣林碧好,跟了李漠最久,和他在一起的时日最多,最亲密,他身上哪一处,没有她不敢碰的。
她还敢在他背后戳他后脊梁。
眼下,碧好把手移到他腰后,摸了摸他的后腰。
而后,像他平时“打”她那样,她也拍两下他的腚,不轻不重的,就两下哦。
感觉老虎炸毛了,睁开双眸就要到了苏醒猎杀时刻,碧好及时伸手捂住他的眼睛,用身体力量将他压倒在榻。
她软乎乎的一只压在他身上,男人的一双手不知该往哪推,自喉咙里发出闷重的嗓音,“造反了?”
“嘘——”碧好假不正经地悄悄说,“爷,平时你亲我的时候,我都不敢睁眼的。现在换我了,让我来好好亲一亲你哈。”
紧跟着,樱桃红唇印在男人薄唇上,却不作停留,说好了亲一亲,那便是“么啊”用力亲一口,再来到脸颊,也么一口,鼻梁、额头、耳侧同样么一么。
榻上的男人却不满道:“好好亲。”
这是已经放弃了抵抗,束手就擒?
碧好突然不亲他了,并且松开了捂他眼睛的手,自己揉了揉眼睛,假装迷糊道:“爷,亲你亲困了,我想睡觉了。”
男人的发梢一根根如银针似的竖起,“说什么?”
天底下竟然有把他勾得兴致大发,她自己却想睡觉的事。
“嗯,眼皮子睁不开了,要睡觉觉。”碧好说着就从他身上下来。
就在这时,老虎发威了,拿回了属于他领地的主权。
“想睡?”男人眼冒寒光,带着不可违背的命令口吻,低声道,“现在晚了。”
两指捏住小娘子的双腮,李漠老实不客气地吻上去,带着男人冷冽霸道气息,似要教她什么才是“好好亲”。
除此之外,还有必不可少的,惩罚。
跟他玩“棋逢对手”,呵。